年母頓時雙目垂淚,抓了年知夏的手,一言不發。
年知夏以輕快的語調道:“娘親,今日可是我大喜的日子,不許哭鼻子,羞羞。”
這哪裏是甚麼大喜的日子。
年母笑不出來,勸道:“知夏,後悔還來得及。”
年知夏毅然決然地道:“娘親,我不後悔。”
年母隻得為年知夏換上了嫁衣。
年知夏笑吟吟地道:“幸好我的骨架子還沒長開,與阿妹的身形差不離。”
年母看著年知夏,直掉眼淚。
年知夏取了帕子來,一麵為母親擦眼淚,一麵安慰道:“我還沒有報答娘親的養育之恩,不會有事的。”
這眼淚怎麼擦都擦不幹淨。
年知夏抱了抱母親:“娘親,別哭了。”
年母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又勸道:“知夏,你改主意了麼?”
年知夏堅定地道:“我是絕不會改主意的。”
待得吉時,他低聲囑咐道:“娘親,你與爹爹、阿兄做好隨時離開的準備,若是我不慎暴露了,我會盡量傳訊予你們的。”
“娘親記下了。”年母不情不願地開了房門,放了代兄長迎親的傅北時進來。
年知夏已戴上鳳冠,蓋上紅蓋頭了,他看不見傅北時的眉眼,盡管如此,他仍是覺得傅北時踏在了他的心髒上頭,一下又一下,教他渾身悸動,恨不得撲入傅北時懷中,向其訴衷情。
少時,一雙錦靴闖入了他的眼簾,錦靴的主人正是傅北時。
是了,他自願替妹妹出嫁的原因不單單是為了妹妹,為了年家,還是為了自己隱秘的單相思。
他心悅於傅北時,可他僅僅是窮秀才家的兒子,而傅北時卻是鎮國侯府的嫡次子,有著雲泥之別,這一出替嫁能助他接近傅北時,他並不奢望能與傅北時兩情相悅,他隻是想離傅北時近些,再近些。
傅北時全然不知“年知秋”的心思,客氣地道:“嫂嫂請。”
年知夏迤迤然地站起身來,隨傅北時出去了。
傅北時倘使患有斷袖之癖該有多好?他今日要嫁的倘使是傅北時該有多好?
他默默地想著,足下踉蹌,額頭一下子撞在了傅北時的背脊上。
額頭生疼,心跳失序,鳳冠險些掉落,他定了定神,抬手扶正了鳳冠,並向傅北時致歉:“叔叔,對不住。”
傅北時停駐了腳步,回過首去,猛地嗅到了一股子脂粉香。
見傅北時不出聲,年知夏再度道:“叔叔,對不住。”
傅北時淡淡地道:“無妨,嫂嫂可無恙?”
年知夏怯生生地道:“多謝叔叔關心,我無恙。”
“那便好。”傅北時繼續向前走。
年家不大,須臾,年知夏已出了年家,上了花轎。
他稍稍拉開轎簾,偷看了傅北時一眼,便將轎簾放下了。
外頭是熱鬧的吹吹打打,他心下百味雜陳,自是聽不進半點。
不久後,他將與傅北時的長兄傅南晰拜堂成親,真真正正地成為傅北時的長嫂。
出乎意料的是,臨了,要拜堂了,傅南晰竟然遲遲不現身。
難不成未及拜堂,傅南晰便已病故了?
要是如此,他這個失去了衝喜作用的新嫁娘會被送回娘家去,抑或是會被留在這鎮國侯府守寡?
萬一鎮國侯遷怒於他,遷怒於年家該怎麼辦?
他正惶惶不安著,鎮國侯夫人忽而行至傅北時耳側低語。
傅北時瞥了眼“年知秋”,頷首道:“兒子知曉了。”
緊接著,年知夏看見傅北時站在了他身畔,又聽得儐相朗聲道:“一拜天地。”
顯然傅北時非但要代傅南晰迎親,還要代傅南晰拜堂。
傅北時將要與他拜堂了。
算是滿足了他的妄想罷。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傅北時不曾見過“年知秋”被紅蓋頭所遮掩的容顏,不過“年知秋”是來為兄長衝喜的,重要的是八字,容貌並不打緊。
他較“年知秋”晚一步直起身來,不慎瞧見了紅蓋頭底下的一雙眉眼,似顰似蹙,脈脈含情,撩人心弦。
卻原來,“年知秋”生著他所鍾意的模樣,直令他想將她變成自己的所有物。
隻可惜,她已成了他的長嫂,即便迎親的是他,拜堂的是他,亦改變不了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