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如影是可以做到的,當年前掌門妘妙兵解後,裴如影一直在研究使修士重生之法,他也救過許多瀕臨死亡的弟子。
哪怕是試一試也好。
那是鬱歲第一次放下此生尊嚴,她從前傲得很,從不肯雙膝跪人,哪怕是拜師的時候,鬱歲也沒正兒八經跪過裴如影。
鬱歲也以為此生都不必屈雙膝,經曆紅鸞阿姐的事後她才明了,不是不跪,隻是還沒有遇到她拚盡一切也想挽留,沒有能力也要守護的東西。
她重視紅鸞的性命。
她期待那個未出世的孩子。
都說女本柔弱為母則剛,鬱歲不相信紅鸞會帶著腹中胎兒自盡。
紅鸞阿姐還說了,要給她做件新衣,因為鬱歲又長高不少。
那明明是個樂觀開朗,積極向上的人,她不該是如此下場。
鬱歲接受不了。
她幾乎是瞬移進的大殿,也難得沒守規矩,在師父的地盤莽撞,隻為了那一線希望。
可是那日的天色太陰沉了。
殿內的燭火搖曳,裴如影的神情也很陰沉,每到年節,他總會獨處一段時間,暗自懷念妘妙。
鬱歲撞上了他最不高興的時候。
隻是那時她未同裴如影撕破臉,他也還當自己是師父,沒有責罰鬱歲,隻輕斥道:“出去。”
鬱歲含淚搖了搖頭。
在青年逐漸不耐煩的眼神中,單薄的少女屈膝跪下,步步膝行到裴如影麵前,抬手去扯他的衣袖,近乎卑微道:
“師父,求求你。”
“求你救救紅鸞阿姐。”
那是鬱歲一生中最狼狽不堪的時候,她也全然不顧臉麵,因為心底的痛意遠遠蓋過所謂驕傲和尊嚴。
她把自己的原則和底線打破揉碎,想去祈求師父的幫助,可是裴如影甩開了她的手。
他盯著少女淌血的指尖,這些血液甚至沾染到了他腕間的佛珠,本該圓潤光滑的檀木珠一瞬枯萎,變得陳舊灰暗。
這是妘妙留給裴如影的唯一念想,比起山中的杏林還要珍貴。
鬱歲後知後覺去看掌心,她來得急,禦劍時被劍氣所傷血流不止,沒有在意也沒有包紮。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血會這樣。
裴如影也完全沒想到。
他看鬱歲的眸光變得複雜,也是從這時起,裴如影對鬱歲的厭惡與日俱增。如果說從前是放養大徒弟,那麼之後,就是阻攔她。
亦或者是阻攔她這身血脈。
這身注定與正道修士為敵的血脈。
可惜鬱歲並不知道,她還以為是毀了裴如影珍愛的物件,所以他才會毫不留情拒絕她的請求。
她對師父唯一的請求。
哪怕鬱歲把自己放得很低,也還是沒能挽救紅鸞,甚至無法替她討一個公道,因為沒有證據。
因為她不夠強,無法求得公道,更不能隨心所欲施展報複。
她渺小,無能,活該被踩在泥裏,然後聽從強者的安排。
就像杏林裏這把火一樣,裴如影明知道鬱歲是背後主謀,卻沒有證據定她的罪,紅鸞的事也是如此,鬱歲明知道與代掌門宋陽脫不了幹係,卻苦於沒有證據。
不同的是——
裴如影比她強,所以他可以直接打壓她,不需要證據和理由,鬱歲卻不能,她還需要時間成長,也隻能在這些時間裏任宋陽逍遙法外。
說來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