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強壓住翻飛的思緒,道:“你是何人?”
那人看清了翟颺的臉,忽然就來了力氣,扶著身邊的路燈晃晃悠悠地站起來,先是環視了一下四周,而後束手束腳地站定在一處,附身垂首一禮。
“小輩杜晴,見過翟將軍。”
翟颺看著他那個不合時宜的禮,一時有些無言以對——一直袖手旁觀的陸淮生示意性地揮揮手,好一副玉葉金柯的模樣。
“少來這些虛頭八腦的,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節,還搞那些陳規陋習。”
那人抬起頭來,又是一副不知身在何處的茫然模樣,問道:
“抱歉,如今是……什麼年歲?”
果然。
翟颺歎道:“距大周覆滅,已有數百年。”
那人“啊”了一聲,呆楞著又垂下頭。
陸淮生打斷插嘴道:“你是杜家的人,杜家用了什麼法子,叫你能保全魂魄……直至今日?”
名喚杜晴的人並未答複,癡傻了一般低垂著腦袋,陸淮生還欲再問,翟颺先他一步製止了。
他道:“大夢初醒,定是還沒能恢複過來,先去我住處吧,不然……。”
翟颺頓了下,道:“叫別人看了以為咱們有什麼毛病。”
陸淮生有些意外,道:“將軍,您這是又準備引狼入室了?”
見他十分自覺地將自己歸在了豺狼虎豹一類中,翟颺不置可否,隻是將魂飛天外的杜晴扶起來,繞了條偏僻些的小路,算是有驚無險地回了家。
翟颺的出租屋本來就不大,此刻又聚集了兩位能人異士,三個人擠在小小的客廳裏,一時間空氣都有些凝滯。
杜晴的氣色好了些,此時正小心翼翼地研究茶幾上裝著熱水的馬克杯——陸淮生則毫不見外地倚在沙發上,好一副喧賓奪主的大爺樣。
翟颺鎖好門,簡單收拾下後便拉了把椅子坐在他二人對麵,道:“說說吧,你是什麼情況。”
杜晴坐直了身子,道:“小輩名喚杜晴,是杜家內門弟子,行七……”
見他要說一長串的自我介紹,陸淮生及時插嘴道:“誰叫你跑這兒來報家門了,說重點,怎麼成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的?”
杜晴話到嘴邊,堪堪拐了個彎,將話頭扯到了陸淮生的問題上,道:“當年……陛下追殺杜家之人,我與一些同輩借助家中秘法保全魂魄,隻是未想到……這一睡竟有數百年之久。”
陸淮生道:“呸。”
翟颺看他一眼。
陸淮生道:“狗屁保全魂魄的秘法,分明就是寄宿於他人生氣而活——老頭子果然沒看錯你們,連小孩兒都不放過。”
杜晴被他莫名其妙懟了一頓,也隱隱有些不悅,道:“閣下看樣子積怨已久,不知名姓為何,又與杜家有什麼恩怨?”
陸淮生冷笑道:“我姓陸,懂了嗎?”
杜晴一愣,而後突然想起什麼一般,一聲不吭地離他遠了些。
翟颺輕咳一聲,向著杜晴道:“你可是寄生在那枚銅錢上?”
杜晴點點頭,翟颺接著問:“那你為何尋上方寧……就是那個小女孩?”
杜晴答道:“當時我意識不清,隻是尋著血脈氣息而生,何處氣息濃重血脈純粹我便去何處,如此說來……或許那個女孩是榕城後人罷了。”
翟颺蹙眉,道:“榕城後人?”
杜晴道:“是,我也是最近才尋到她的,以往不過是找些陽氣弱的人寄存片刻,可……那個女孩的氣息突然就出現了,以前倒還真沒有過如此清晰的榕城氣息,當時無法控製自己,便接近了那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