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首先感受到的是疼。
細細密密的痛覺侵占了渾身上下每一寸神經,翟颺熟悉這種感覺,以前他每次調動陰兵鬼怪後便會這樣挺屍一陣子。
然後就是冷,似乎有什麼東西順著身下攀附在他身上,貪得無厭地吸取最後一絲暖意。
翟颺掙紮著掀開眼皮,模糊中隻看到星點光亮。
他嚐試著挪動身子,不想換來的卻是針紮一般的刺痛。
就在他動彈不得的時候,身邊突然有東西落地的聲音,而後下一秒就聽到了陸淮生的聲音:
“翟颺?翟颺?聽得見我說話嗎?”
他的聲音少有地焦急,翟颺費力地眨眨眼,模糊間覺著一股暖意自手腕源源不斷地傳來。
那股暖意驅散了周身的寒冷,幫著他找回了身體的主導權,翟颺動動脖子,轉頭看向抓著自己手腕的陸淮生,小聲道:“獰鬼呢?”
“打散了,已經打散了。”陸淮生小心翼翼地把他扶坐起來,翟颺一口氣頂在胸口,匆忙別過頭去咳嗽幾聲,險些把自己一身老骨頭都咳散架了。
就在他偏頭咳嗽時,他分明感受到陸淮生抓著自己的手顫抖了一下。
——他在害怕。
翟颺順了口氣,拍了拍陸淮生緊緊攥著自個兒手腕的爪子,道:“沒事了,別那麼緊張。”
“什麼沒事。”陸淮生反駁他,“你知道自己從足足三層樓高的地方摔下來嗎?要不是我最後關頭護了你一把,你早就摔個七零八落了!”
翟颺這才反應過來看看四周——隻見自他周圍半徑數米全都被陸淮生的風場掃了個幹幹淨淨,碎石都一並堆積在了遠處,也不知他是該有多急才會催動這麼大範圍的風力。
這裏似乎是一處地下洞穴,頭頂的月光僅僅照亮一隅,更多的都是隱藏在黑暗之中。
他一時無言,隻是聽著陸淮生滔滔不絕在他耳邊埋怨,其間抓著自己的手卻一直沒鬆開。
——像個害怕父母離開的小孩一樣。
翟颺暗自想到,於是抬手拍了拍陸淮生的腦袋,道:“是我不對,下回注意——杜晴他們呢?”
陸淮生本來一肚子委屈不滿要說,猝不及防被翟颺一拍腦袋,話音直接卡在了半道兒,一時沒反應過來般看著翟颺。
翟颺禮尚往來般看回去,隻見陸淮生的耳垂飛速染上了紅色,之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蔓延到了耳尖,癟著嘴逃避般的避開視線嘟噥道:
“不知道。”
翟颺福至心靈,似乎發現了製陸淮生的好法子。
就在此時,不遠處又傳來一陣落地聲,緊接著就見羅河和杜晴灰塵撲撲地跑過來,見著平安無事的兩人後鬆了一口氣。
杜晴道:“還好我及時記起來怎麼掐訣,要不然……”
羅河幹脆利落地張口打斷道:“你個人傀又不怕摔,我手機都被摔碎了還沒說什麼呢——怎麼樣,將軍沒傷到吧?”
“沒事。”他示意了下陸淮生抓著自己的手,不想羅河看到後卻麵色一變,不可置信地看向陸淮生。
“你至於嗎?”他上前兩步拍開了陸淮生的手,“將軍又不是什麼性命之危,至於你動用元神嗎?真氣太足嫌自己不夠虛?”
陸淮生耳朵上的紅色還沒退下去,欲蓋彌彰地別開臉,難得沒有懟回去。
翟颺恢複了點力氣,杜晴就湊上來問道:“將軍,你真的……會這些統領鬼怪的本事啊。”
翟颺“嗯”了一聲,一邊觀察地形一邊道:“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被稱為戰鬼?”
杜晴道:“我以為是說你驍勇善戰呢……”
翟颺失笑,而一邊的羅河突然道:“找到了。”
隻見他手裏拿著羅盤麵朝一堆碎石,陸淮生心領神會地催動風力將石頭移開,眼前豁然出現另一番天地。
那是一個類似於墓室的地方,占地不小,周遭都有人工打磨過的痕跡,堆砌的石磚清晰可見。四人從陸淮生清理出的破口進入,瞬間感覺氣溫下降了幾個度。
而就在一片昏暗中,一柄插在地上的刀格外顯眼。
那把刀代替了棺槨直愣愣地插在這間墓室的正中央的石台上,分明沒有光源,卻還是自己向外散發著幽幽的白光,看一眼便叫人心神不寧。
——那是斜月刀。
翟颺幾乎是在看到斜月刀的一瞬加就放輕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久遠的熟悉感在心底翻騰,幾乎奔湧成了令人反胃的滯澀感。
他不自覺地抬手摸了摸脖子,不出所料一手的冷汗。
羅河並未察覺什麼,隻是滿臉驚歎地上前了幾步,嘖嘖稱奇道:“這就是斜月刀……果然不同凡響。”
陸淮生道:“確實,誰家藏刀藏進墓室裏來了。”
杜晴道:“怎麼辦?去拔刀嗎?”
羅河又取出竹簡來,“那是萬萬不能的,萬一拔刀後再引來幾隻獰鬼咱們可招架不住……我先在刀附近立個結界,到時候把斜月刀的煞氣擋在裏麵,然後勞煩將軍去取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