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淮生不著痕跡地皺皺眉,道:“他一個人去取刀?你就不怕有危險?”
羅河道:“你以為這些年來為何無人敢動這把刀——說好聽點,斜月刀認主,說難聽點,他們都擋不住斜月刀的煞氣,在場的你我除了將軍外,誰還有那個本事收服斜月刀?”
“這刀之前就是將軍的佩刀,它之所以認將軍也一定有理由。”杜晴也開口道。
陸淮生聳聳肩。
羅河速度飛快地將結界布好,隻見斜月刀周圍蓋上了淡金色的屏障,期間翟颺突然問向陸淮生:
“獰鬼罕見,自古以來便是大災大惡的象征,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附近?”
陸淮生看了他一眼,又移開視線,道:“斜月刀本便是會吸引這些惡鬼冤魂,加之……近些年宣帝所布的複國大陣有所異動,它們跑出來為非作歹也不是沒可能。”
翟颺蹙起眉:“異動?”
陸淮生環臂道:“再怎麼牢固的陣法也扛不住日複一日的磨損,而宣帝為了保證大陣能順利啟動,已經開始著急了。”
翟颺意識到什麼,道:“你是說……那些紅線?”
陸淮生點點頭:“他著急了,親自出手來尋著屬於大周的魂魄,不過我倒是沒料到他火氣這麼大,還當他是個能沉穩些的呢。”
翟颺道:“那你可就不了解他了……趙暄從來不是什麼沉穩的人。”
陸淮生哼笑一聲:“趙暄……好久沒聽到宣帝的名字了啊。”
羅河叫了他一聲,示意可以取刀了。
翟颺對陸淮生的話不置可否,收整了下紛飛的思緒後便上前去,輕輕觸碰了下金色的結界,在羅河的注視下緩緩離近了刀。
斜月刀安分守己地收在黑色的刀鞘裏,刀鞘上華麗的金色紋路一清二楚。翟颺深吸一口氣,輕輕地將手指按在了上麵。
並沒有如預想中的冰冷,自指尖傳來的溫度甚至出乎意料的溫暖,翟颺眉頭舒展開來,如同和老友敘舊般摩挲著刀鞘。
斜月刀本無鞘,而現今的這把刀鞘是陸和光專門命人打造出來的,哪怕是數百年後的現在,翟颺都驚訝於刀與鞘的契合程度。
懷念完了刀鞘,接下來……
翟颺將目光轉向刀柄,凝神片刻後便拔刀出鞘——
驟然間,凜冽的刀鳴響徹四方,聲音擊打在石壁上又折返回來,此起彼伏圍繞在眾人周圍,杜晴不由得稱讚一句:
“好刀!”
陸淮生卻來不及品味這清脆的刀鳴,他皺眉盯著翟颺拔刀的背影,情不自禁地往前踏了一步。
羅河離得最近,開始也是驚歎於刀鳴聲,可看到結界中的翟颺時臉上的表情一寸寸沉了下去,有些擔憂地叫了他一聲:“將軍?”
翟颺嘴唇緊抿著,兩隻手同時握住了刀柄,宛如承受著什麼莫大的痛苦般緊緊皺著眉頭。
而就在此時,結界外的三人也同時聽到了一聲格外淒厲的尖叫聲——
如同打開了開關一般,本來安靜的洞穴裏忽而響起聲聲撕心裂肺的哭喊聲,穿過了耳膜直擊腦髓。
哪怕是在結界外都如此難以入耳,那結界中的翟颺聽到的究竟是怎樣駭人的東西?
他沒忍住低喘了一聲,耳邊聲聲催命咒般的哭號聲簡直要把他振聾了。
翟颺隻覺得心跳無端加快了好幾倍,簡直要衝破皮囊跳出來,一陣陣無力感占據了感官。
“別聽!”
倏然間,有一隻手撐住了翟颺的背脊,將他穩穩地扶住了,陸淮生咬著牙衝他喊道:“鬼號摧人心智!穩住神識!”
手中斜月似有感應,顫動幅度瞬間變大,若非翟颺當機立斷地握緊了,怕是就要讓它四下亂飛為非作歹。
隻是當他握緊刀柄一瞬,自腳底忽而竄起一股粘膩的涼意,不由分說地攀上小腿,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開始侵蝕著他的身體。
翟颺死死抓著刀,蹙著眉忍受這令人作嘔的寒意。
——鬼氣入體。
他可太熟悉這種感覺了,如詛咒般時隔數百年再度侵襲而來——斜月刀也如同有所察覺般興奮起來,刀鳴錚錚入耳,竟一時蓋過了難聽的鬼號。
不過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刀鳴聲和鬼號聲在翟颺耳朵裏渾成一鍋粥,再加上刺骨的冰涼,他一時間竟覺著自個兒身子裏像開了個地府的集市,亂七八糟彙成一片。
陸淮生顯然是受不了刀鳴的戾氣,擱在他身後的手顫動了下——斜月刀高興過了頭,竟隱隱有要加餐的意思。
翟颺倏爾回神,快刀斬亂麻地壓下了腦袋裏的一團漿糊,而後在陸淮生晃神間毫不猶豫地回手一掌,將人拍出了結界範圍。
外頭的杜晴趕忙把人接住了,陸淮生睜大眼睛看看自己,又看看翟颺,一時間被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突然把我推出來?!
不對……他什麼時候有那個本事能一掌拍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