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淮生醒過來的時候,便不得不接受一個要與羅河共事的場麵。
他滿頭問號,說自己不過是睡了一覺,怎麼醒來就滄海變桑田了。
翟颺沒太多力氣和他拌嘴,使喚他自己去問在外頭撒歡的羅河,自個兒又一頭悶進了床褥子裏睡得天昏地暗。
到最後羅河是怎麼和陸淮生解釋的他也不知道,反正後來陸淮生就一副無從發作的受氣樣憋屈了好幾天。
至於魚符山上的那間屋子,自從四人離開時便眨眼間消失不見,留一個空蕩蕩的地方在那裏突兀地晾著。
羅河說,往後這件房子估計也再難見天日了。
畢竟連羅家最後的知情人都離開了,這堡壘一樣的房子也便沒了存在的必要了——隻可惜裏麵不計其數的好書不能帶出來,羅河因此唉聲歎氣了好一陣。
陸淮生和他說,斜月刀饒是被鎮壓了幾百年,以現在的翟颺還是難以使用自如,一個不察就可能被吃幹抹淨了。
彼時翟颺正對著多出來的羅河杜晴和自己小小的出租屋犯難,隨口便問道怎麼解決。
陸淮生意味深長地衝他一笑,看得邊上的的杜晴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當年老頭既有給斜月刀做刀鞘的厲害,自然也有辦法抑製這東西的邪性。”
意識到他口中這個老頭是誰後,翟颺皺起了眉,道:“叫老師。”
陸淮生不以為意,接著道:“將軍不來和我看看?順便……瞅瞅老頭留下的東西。”
翟颺呼吸一滯,沒意識到他以下犯上的稱呼,不確定道:“你……你是說老師留下了東西?”
陸淮生聳聳肩,道:“我又沒說他沒留東西,老頭確實是埋了一箱子東西在土裏來著,我好容易才挖出來。”
“在哪?”翟颺沒等他說完,二話不說地抓住了陸淮生的手臂,“那箱東西在哪?”
陸淮生看了看邊上的羅河和杜晴,道:“將軍和我來就是。”
由於是陸國師生前留下的物什,羅河和杜晴也不好貿然跟上去,便自願留在翟颺家附近熟悉地形——翟颺是千萬種擔心,囑咐了好半天別做出什麼奇奇怪怪的舉動嚇到別人。
而後陸淮生便領著他到了市郊,最後停在了一間老舊的茶舍前。
那間茶舍有些年頭了,牌匾上的“三月居”三個字已經挨了不少風吹日曬,看模樣是個古董級的。
陸淮生解釋道,這間茶舍的老板娘欠他不少人情,懂些道行,不會多嘴過問太多。
翟颺跟著他輕車熟路地走進茶舍——裏麵隻有三兩個慢悠悠品茶的老大爺,屋內不知燃著什麼香,聞著也神清氣爽的。
這裏就像個世外桃源,和嘈雜的榕和市格格不入。
陸淮生也沒打招呼,自顧自地往二樓走去——翟颺趕忙跟上,小聲問道:“不用和老板說一聲嗎?”
“不用。”陸淮生答了一句,“她都和我說了當自己家就好,那麼客氣幹什麼。”
翟颺:“……”
隻見陸淮生上了二樓後直直走向最裏麵的一間屋子,抬起手來按在木門上,隨後隻聽輕輕一聲動靜,門鎖自己打開了。
翟颺:“……還挺方便。”
陸淮生頗為得意地挑挑眉,側身讓他進去:“隨便看,這地方也算是我落腳的屋子。”
屋子裏十分幹淨,甚至都看不見一粒飄在空中的灰塵,翟颺掃過整齊的被褥,空無一物的桌麵,最後落在擺在角落的木箱子上。
那箱子不小,翟颺目測自己要抱起來它都費勁。
陸淮生勾了勾手,將箱子拖到二人麵前,“嗒”一聲開了鎖。
翟颺於是坐下來,抿起嘴來有些拘謹著無從下手,深吸一口氣後緩緩打開了箱子——
那裏麵雜七雜八的地擺了許多東西,毛筆,硯台,甚至不少畫滿了符文的卜算物件。有些翟颺一看便湧起熟悉感,那些小東西背後的過往似乎穿越了時空與他相交錯,細密著織絲成網,牽扯起了遙遠的記憶。
他甚至不敢動彈,生怕破壞了連接著前塵往事的蛛絲。
陸淮生一直看著他,目光轉移到那箱東西裏麵,眼神裏晦明難辨。
“我……”翟颺對著一箱子東西沉默良久,才伸手緩緩撫過木箱上陳舊的劃痕,沙啞著道:“當年我險些因為動用鬼怪之力喪命時,是老師一次次救了我……”
“要是沒有老師,我怕是早就死在鬼氣之下了。”他微垂著腦袋,覺著自己有點傻了,腦袋裏空空如也,甚至連眼淚都掉不出來一滴。
陸淮生一直環臂站在他邊上,此時淡淡地道:“這也是老頭自願的,他可不想見著你這副欠了他天大恩情的模樣。”
翟颺無言以對,隻是道:“我以為我已經放下了百年前的事,隻是……我永遠覺得對不起你和老師。”
陸淮生沉默了,似乎是在琢磨他那句對不起的含義。
翟颺接著道:“老師於我如再生父母,而到最後我還是忤逆了他的意思,落了個這種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