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桐看著麵前一瞧就不好惹的四人,頗為拘謹地讓開大門,道:“呃,家裏小,幾位別介意。”
翟颺披著萬縷衣在第一個,走進屋時便拆開來裹著斜月刀的布條,對方桐道:“我們要開始了,你……”
“我出去。”方桐不等他說完,十分有自覺地披上外衣溜到門口,道:“你們完事了叫我就行,不著急,不著急。”
好像他們要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一樣,翟颺腹誹一句。
陸淮生則頗為欣慰地看他一眼,道:“不錯,有長進。”
方寧這兩天有場大考,饒是身子不舒服也隻得強撐著去考試,正好給他們留出了辦事的時間。
斜月出鞘半寸,寒芒乍現。
翟颺示意羅河一眼,那人了然,在房間四周擱了竹簡後衝翟颺點點頭:“陣布好了,將軍請。”
翟颺深吸一口氣,緩緩打開了方寧的臥房門。
依舊是滿屋的紅線,較前些日子還密了些——翟颺看著不由得頭皮發麻,一手擱在了斜月刀柄上。
陸淮生環臂站在他邊上,道:“將軍不用想那麼多,斬下去便是,萬縷衣會護著你的。”
他的聲音如同一針定心劑,翟颺低低“嗯”了一聲,抽出斜月刀,不疾不徐地向前邁一步——那些紅線有所感應般細細顫動起來,隱隱要有來犯之勢。
不過翟颺沒給它們這個機會,當機立斷地揮刀斬下。
刀刃之處並無實感,似是斬到虛空般。可轉瞬之間那些紅線便爆發出了刺耳的嗡鳴聲,翟颺被那聲音刺激地耳膜發疼,眉頭一壓又是回手一刀,十分果決地斬斷了鋪天蓋地的紅線。
他握刀的手腕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下。
——果然。他心道,要想自如地使用斜月刀還有些困難。
斜月刀依仗著他身上的煞氣而活,如今的翟颺比不得上輩子,加之蓋了件萬縷衣,斜月刀效果可謂是大打折扣。
不過……
翟颺屏息凝神,壓下蔓延在四肢的寒意。
解決這些紅線還是綽綽有餘的。
不過片刻,紅線漫天的屋子便被他收拾地幹幹淨淨。
翟颺剛準備去緩緩遭了罪的耳朵,不想陸淮生眉頭一皺,道:“不對。”
話音方落,翟颺隻覺無端生出一股壓迫感,頃刻之間蓋在了自己身上。
他整個人不由得踉蹌一步,心底裏翻湧出來路不明的熟悉感,驚愕之間抬頭喃喃道——
“宣帝……”
羅河心下一驚,趕忙去壓住狂亂震顫的竹簡,衝著陸淮生道:“結界要出問題——你們招來了什麼大人物啊!”
杜晴想上前幫忙,不想陸淮生卻麵色凝重地抬手攔下他。
“這不是你能應付得來的。”他少有的嚴肅起來,“宣帝可不是小鬼小怪,當心把你的魂魄打出人傀。”
說話間,隻見方寧屋中虛虛實實的光線相互穿插,竟緩緩勾勒出一個詭異的人形來。
饒是杜晴都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翟颺眯起眼睛看那光線聚集起的人形,一撐斜月刀站直了,如同一個闊別多年的老友般長出了一口氣,喃喃道:
“許久不見,陛下……”
他手指動了動,握緊了斜月刀,平淡到難以附加地道:
“你還想再來殺我一次嗎?”
他話音落了地,一片鴉雀無聲。
杜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陸淮生,發覺那人神情冰冷地有些嚇人,嘴角低低地壓了下去,眉宇間似乎都要結冰了。
就在此時,隻聽一聲清脆的斷裂聲,竟是羅河放在屋中的竹簡斷了一根。
羅河焦頭爛額地找補,道:“將軍,結界要撐不住了!”
翟颺還在與那團人影對峙,置若罔聞道:“你一步三算,有沒有算到我還能再世為人?有沒有算到你我還有再次相見的局麵?”
他的語氣過於平淡,甚至品嚐不出來一丁點怒火——哪怕是在說自己死亡的事情。
人形晃了兩下,似乎是想要伸出手來觸碰他。
“劈哢”一聲,羅河的竹簡又裂了一根。
陸淮生恰在此時開口道:“將軍。”
翟颺垂下眼簾,在那東西碰到自己之前倏爾提刀,毫不猶豫地把宣帝的人形劈了個對半——
一時間,隻聽得灼燒般的劈啪聲,那人形維持著伸手的姿勢,緩緩從中間消散開來。
翟颺握著刀站了許久,直到陸淮生走上前一手搭在他的肩頭,才如夢初醒般抬起眼。
屋中那令人窒息的沉悶感已經消失不見,他四下環顧,再找不出任何奇怪的地方。
解決了。
陸淮生道:“方才是宣帝的一縷殘魂,看樣子他是真的急了,自個兒跑出來了。”
翟颺“嗯”了一聲,慢慢把斜月收回刀鞘裏。
陸淮生看出他在想些什麼,道:“他現在沒有自己的實體,頂多就是一點意識殘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