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自己說的嗎,時過境遷,過往不可追。”
翟颺拍拍他搭在自己肩頭的手,道:“我就算是放下了,可宣帝不一定放得下。”
陸淮生被他拍得手指一顫,還是僵著指頭擱著沒動,道:“也是,所以還是把他老人家一刀劈了好些。”
四人離開的時候,正趕上方桐領著方寧放學回家,杜晴見著方寧後愣了一瞬,而後有些慌亂地躲在了翟颺身後。
翟颺“誒”了一聲,就瞧見杜晴做賊一樣扒在自己肩頭小心翼翼地看方寧。
陸淮生:“……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副做賊的樣子更顯眼。”
方寧見到熟人,小聲問了個好,然後半個身子也藏在了方桐後麵,悄咪咪地打量陸淮生他們。
翟颺心說不愧是上輩子的兄妹,在奇怪的地方還真有異曲同工之妙。
“都解決了。”陸淮生伸了個懶腰,放下手的時候順帶推了一把杜晴,把他從翟颺肩頭扒拉下去。“接下來就是讓方寧好好睡一覺,起來就沒事了。”
方桐喜出望外,拉著方寧出來又是一頓道謝。
杜晴在一邊絞了半天手指,終於在翟颺的視線示意下開口道:“方寧?”
方寧看向他,眨眨眼。
杜晴本來滿肚子的話想說,可看見小姑娘拉著方桐的手時又半途熄了火,刪去了長篇大論,隻是撚了結尾出來輕緩道:
“有不高興的事情別憋著,做自己想做的吧。”
方寧有些不明所以,但礙於禮貌還是點點頭說了句“謝謝”,而後就看著杜晴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縮回了翟颺身後。
翟颺生怕他真在這兒抱著方寧哭,便匆匆忙忙地婉拒了方桐留飯的邀請,帶著一個滿臉不舍的杜晴和兩個樂得看戲的人趕緊回了自己的出租屋。
羅河早就把那件被當作儲物間的客臥收拾了出來,不顧陸淮生的抗議大搖大擺地住進去,留他和杜晴擠客廳——杜晴解釋道自己是人傀,不用睡覺也可以,又遭了陸淮生一波翻上天的白眼。
就這樣,翟颺本來冷冷清清的出租屋裏突然熱鬧了起來,說句不恰當的話,他深知覺得多了幾分人間煙火氣。
雖然住在裏麵的幾乎都不是人吧。
正如杜晴所說,他寄居在人傀裏,也不用睡覺——這就給了他充足的時間去回想過去,練習掐訣技法。
反正他現在也不怕魂飛魄散了。
陸淮生每每看見他勤勤懇懇地練習時,都不免感歎一句——“活著的時候不用心,這死了之後才開始亡羊補牢,可歎啊可歎。”
而就在某天夜裏,杜晴敲響了翟颺的房門。
“我、我想起了一些事情。”他眼眶有些發紅,抿了下嘴後道:“或許對將軍有些用處,將軍可以聽我說說嗎?”
翟颺愣了一下,而後點點頭。
杜晴說想去看月亮,他二人就走到樓道盡頭的陽台去——離開家之前翟颺還警告歪在沙發上看電視的陸淮生,要是再這麼不加節製地給他耗電,下個月就出去自力更生。
陸淮生懶洋洋地應了一句,換了個姿勢繼續看綜藝。
時夜已深,一輪圓月寂寥地掛在夜空裏,星子都看不見幾個。
杜晴找了個好位置,和翟颺並肩靠在欄杆上抬頭看月亮,有些顫抖地呼出一口寒氣。
翟颺也不催他,隻是靜靜的同他仰頭看月亮。
“安寧……方寧看樣子過得還不錯。”杜晴南轅北轍地道,吸了下鼻子。“也不錯,這輩子有個可以照顧自己的哥哥。”
翟颺沉默地聽著,杜晴接著道:“我一直覺得對不起她,上輩子可以說是我的衝動害了她。”
“我一隻想找機會彌補,可誰知道這輩子一見麵就給她帶了這麼大一個禍患來。”
翟颺:“至少你也間接地幫她擺脫了宣帝,不用自己給自己壓擔子。”
杜晴眼眶泛紅,低啞地道:“我知道,隻是、隻是有點……”
有點寂寞了。
翟颺不說破,隻是拍拍他的肩,給他時間自己消磨難以排解的情緒。
片刻後,杜晴收整好了心緒,開口問道:“將軍……你記得自己死的時候嗎?”
翟颺答道:“記得,我是被宣帝賜死的,在沙場上。”
杜晴梗了一下,似乎在找尋合適的說法。
“我是自殺的。”他緩緩道,在陳述一個木已成舟的事實般無可奈何。“我的魂魄也因此留存於世間。”
“自殺者無法超生……我確實是聽過這種說法。”翟颺順著他道,“為什麼這麼做?”
“為了活下去。”杜晴答道,深吸了一口夜裏冰涼的空氣。
“我父親將刀遞到我手裏,然後我一刀殺死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