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沒食堂,每頓飯都要到街上去買,老漢想吃啥,玉蘭就給買啥,回來還要一口一口地喂。有時候正輸著液,老漢要解手,玉蘭就給他扒掉褲子,拿尿盆接了,完了係好褲帶,再去倒尿。遇著解大手就麻煩了,老漢躺久了連那條好腿也不聽使喚了,不能走路,玉蘭隻好背著老公公去廁所。輸液瓶子還要求別人幫著舉在手裏,跟著去。一同住的人都以為玉蘭是老漢的女兒,後來知道是兒媳婦,一個個都肅然起敬,誇讚不已。

一天,玉蘭突然接到黃市長打來的電話,說想去店裏吃餃子。玉蘭忙說:“歡迎歡迎,好長時間不見市長了。隻不過今天我不能親自陪你,老家有點事,我現在在老家。”黃市長有點灰心地說:“那就算了,等你回來吧。”時隔一天,居委會的芮迪華主任也把電話打來了,沒說來吃餃子,隻說時間長了沒見她,想她了,問有沒有什麼困難,小店經營得怎麼樣。玉蘭表示感謝,說等她回去以後,一定請主任吃餃子。

幾天之後,玉蘭突然感覺肚子不舒服,跑到洗手間,對著洗臉池哇哇地吐,吐了一陣還要吐,吐得臉都變了色。她以為是累的,就沒有當回事。

接下來的幾天,吐得越來越厲害了,一直止不住,玉蘭就去看醫生,醫生為她診了脈,說是妊娠反應,她懷孕了。

平時雖說也聽到過這樣的事,可畢竟這次是輪到了自己的頭上,玉蘭心裏不免有點緊張。

玉蘭和石臼天天都盼著有個孩子,可結婚都兩年了,玉蘭的肚子一直沒有反應。正常說婚後一年多就該懷孕生子,可她沒有。過了這個時間點,就覺得不正常,懷疑是生育能力上有障礙,倆人就相互埋怨。石臼怨她這塊“地”不是好地,是鹽堿地,不出苗;玉蘭說他“種子”有問題,是秕子,不發芽,種上也是白瞎。商量著想去檢查,但一直沒顧上。

知道懷孕了玉蘭打心裏高興,打開手機就撥給了石臼。

“老公,你要當爸了!”

“哄我高興不是?”

“真的,醫生剛說的。”

“你現在在哪兒?”

“在縣醫院。爸住院已經好幾天了,沒顧上跟你說。最近這兩天我突然嘔吐不止,以為是心裏緊張睡不好覺累出了病,誰知讓醫生一檢查,說不是病,是懷孕了。”

“真的?”

“真的。”

“太好了!太好了!我們終於盼到這一天了。老婆,看來你不是鹽堿地,我也不是秕子。你真偉大!”石臼高興得在電話裏唱起來,“……總喜歡把你捧在手中,享受那份難得的輕鬆;習慣了有你的陪伴,你總給我莫名的感動;有你我總不願意醒,睡在用柔軟織成的夢中;用微笑製作一顆星星,掛在甜美走過的天空;小星星,小星星,快快孕育成長,快給爸媽一個久違的夢……”唱完就喊:“孩子有名字了,就叫他小星星吧,不管男孩女孩。”

“看把你高興的,像瘋癲了一樣。”

石臼又問起爸的病,玉蘭說住院要二十天,最後看怎麼樣吧。

離開家的時候石臼就不想讓玉蘭跟他一塊出來打工,現在他爸病了,玉蘭又懷了孕,正好有了借口。加上玉蘭在時管他管得嚴,就更不想讓她回荷陽了,便說:“你就安心地在家,把老人伺候好,把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來。荷陽這邊的事你盡管放心,我會把小店經營好的。錢不用發愁,回頭我會寄給你。謝謝你玉蘭,本來該我服侍爸,卻讓你帶著肚子受累,真不好意思。”

一次要住二十天的院,是玉蘭始料不及的。到了最後三天,醫療費差一千多塊錢。家裏其實還有錢,是來時沒帶夠。雖說公公的病起色不大,但她還是想治療完這最後三天。同室陪床的得知她有了困難,紛紛要給她湊錢。玉蘭婉言謝絕,跑到大街上當掉了手腕上的一隻金鐲子,才勉強渡過了這一關。

三天一過就辦了出院手續,臨走時醫生告訴她,老人年紀大了,完全恢複已不可能,回去繼續吃藥,能維持住現狀就算不錯了。玉蘭想也隻能這樣了,就買了藥,陪著公公返回了羅蘭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