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甚者,還有人動起了書院老板的心思,不到三個月的時間裏,鹽商家的生意就遭受了來自各行各業的聯合打擊,損失十分慘重。他本也算是個腰纏萬貫的小土豪了,被這麼一折騰,大有一種家徒四壁,無力回天之感。無奈之下,鹽商隻得再次登門,請求錢老可憐可憐他們一家老小,複舊製,平民怨,別再折騰了。
讀了這麼多年聖賢書,錢老總算明白了什麼叫人言可畏了,一時間悲憤交加,竟直接病倒了,臥榻養病兩個多月。在此期間,鹽商立刻更換了一個院長,美其名曰讓錢老放心靜養,實則暗中將錢老費勁心思創立起來的各種興趣班一一取締。學子們雖然憤怒,可畢竟也隻能算是些孩子,根本無力與這些有錢有勢的奸人作對,隻得忍氣吞聲地回到了往日壓抑且灰暗的學習生活中去。
等錢老回來的時候,發現大局已定,心灰意冷的先生決定放棄一切,歸隱田園,既然這世道不給先進思想活路,那他的存在,似乎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就在此時,一個錢老的忠實粉絲悄悄找到了他。此人也是衡立書院的學生之一,找到錢老後他便將同窗們的不滿和壓力統統告訴了老人家。錢老聽完,又是感動又是心疼,這才決定繼續留任,以圖東山再次,為孩子們營造一片真正的學園樂土。
可惜好景不長,就在錢老以為時機成熟,是時候重新啟動計劃的時候,幕延蒼在總督陶賀宇的幫助下順利坐上了巡撫之位。打那開始,整個金陵城的書院幾乎都變成了公家的財產。陶賀宇自掏腰包,收購了全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書院,然後明目張膽地收取各種雜費,至於科場舞弊、富者先行的事情更是比比皆是。
更重要的是,陶賀宇他們深知自己的處境,自古以來封疆大吏都是聖上眼中比較尷尬的存在,取消了吧,皇帝的工作量就會大幅增加;放任不管吧,皇帝又整天擔心他們會中飽私囊,培植勢力,是怎麼想都不對。
為了給自己留好後路,陶賀宇和幕延蒼等江南高官們通力合作,變著法兒地收買新科士子,曾經有一段時間,江南鄉試能不能考中看的不是文化水平、目光長短,而是應試的考生究竟是否願意和這些官員們同流合汙,狼狽為奸。
短短五年,江南考場已經向京城送去了無數類似的“人才”,陶賀宇過去是京官,在朝中頗有人脈,想讓一個學子通過考試還是十分容易的。根據邱大人和呂捕頭他們調查到的消息,如今的朝廷裏至少有四成官員都與江南方麵有關,甚至直接就是他們二人與那些所謂的合作夥伴們一手提拔起來的,自然對他們惟命是從,這也難怪為什麼陶幕二人一早就知道了欽差要來江南的消息,誰讓人家朝裏有人呢?
就在整個金陵城的教育事業都將被貪官汙吏們摧毀的重要時刻,一輩子溫文爾雅的錢老生平第一次來了火氣,拉著一把椅子坐在了巡撫府門口,一張口就說了兩天兩夜,話中雖然沒帶一個髒字兒,卻把總督府的眾人說的是心煩意亂,連大門都不敢出。
錢老在金陵德高望重,雖然從未參加過科考,卻是無數百姓眼中的文曲星再世,地位高的很,一群兵丁們拿他也不是,讚同也不是,隻能任由他在那兒變著法地罵。到後來幕延蒼終於受不了了,親自出門把老先生迎進了門,向他保證絕對不會打衡立書院的主意,這才送走了這尊大神,耳根子也清淨了不少。
錢老心裏盤算的很清,若是公然與他們對抗,那麼首當其衝要倒黴的就是自己。倒不是他怕死,自古文人多殉國,死又何懼?隻是錢老看得很明白,如今在這金陵城中除了他自己就再也無人能扛起反抗的大旗了。為了拯救江南的教育事業,錢老不能,也不允許自己輕易獻身,至少要找到合適的繼任者以後他才能慷慨赴死不是嗎?因此,錢老這些年來始終紮根書院,徐圖再起,好歹算是保住了衡立書院這一方淨土。
現如今,一個叫胡啟恒的孩子橫空出世,居然提出了和他當年一模一樣的想法,老人家大感欣慰,卻也十分犯愁,因為胡啟恒年紀太小了,根本難當大任,要等他成長起來至少還需要個五六年的光景,到時候黃花菜都涼了,他老人家怕是等不到那個時候嘍…
聽完他的描述,我也陷入了沉默。江南科場如今竟變成了這副模樣,雖然與我無關,卻有可能是影響我朝未來的大事啊!不過話說回來了,造成這一切的原因還是在陶幕二人的身上,若是這一次能順利扳倒這兩個王八蛋,想來用不了多久江南就能回到過去自由自在、縱情唱和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