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淵洗了澡出來的時候,黎曉東沒在屋子裏。這個人又跑出去了?不是怕冷嗎?
過了好一會兒,他也沒見黎曉東進來。
許淵有些失落,這是已經走了嗎?
招呼都不打。
他手機沒在屋子裏,正準備出去拿,黎曉東進來了。
他是用腳踢開的門,手裏捧著個碗,“快點快點,好燙。”
許淵伸手去接,黎曉東還往回撤了一下,“很燙,快讓我放桌上。”
他把碗放到桌上,兩手捏著耳朵,“燙死我了。”
“你幹嘛去了?”許淵看著桌子上這碗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問黎曉東。
“給你煮粥啊。”黎曉東看著他,“你沒吹頭發啊?還在滴水。”
“你吹風機呢?”
“沒有吹風機。”許淵笑著,“屋子裏不是開暖氣了?不冷。我吃了藥,好多了。”
“你發著燒呢?”黎曉東又去洗手間找了浴巾,“快來擦擦。”
許淵笑著接過來,認真的在頭上糊弄了兩下,“來,你告訴我,你這個米水分離的東西叫什麼?”
這句話成功的轉移了黎曉東的注意力。他看著桌上那冒著熱氣的碗,碗裏確實有水,有米飯,也確實煮熟了,可是卻不能稱之為粥。
因為,太稀了。
稀得像是用隔夜的米飯,直接泡了白開水,水還給倒多了。
“粥。”黎曉東很堅持。可是耳尖肉眼可見的紅了。“我打電話給爺爺,爺爺說就是把米和水放進鍋裏,煮開再熬個三十分鍾左右就行。我還多等了好一會兒,我也不知道它為什麼是這個樣子。那水,怎麼都不見少呢?”
他說這些的時候因為有委屈的成分,音調又變成了那種軟軟糯糯的調子,像是撒嬌一般。
眼睛裏還有水汽。
許淵實在沒想到,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會親自下廚給他煮粥,而且他這雙鋼琴家的手,如今看起來通紅通紅的。
“不需要你做這些。”許淵歎口氣,從衣櫃的底層翻了一個暖手寶出來,通上電,他拉著黎曉東的手坐下來,幫他搓著,一雙手冰涼。
黎曉東看著許淵,他的手掌摩挲著他的手,不一會兒就給捂暖了。可是許淵還是握著,沒有鬆開。
“曉東。”
“許淵。”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開口,然後又都笑了。
“你先說吧。”許淵把暖手寶放進黎曉東手裏,拿過碗,一口口喝粥,他眼眶濕熱,內心是柔軟的飽滿。
“為什麼沒有回家過年?”黎曉東捂著暖手寶,他想知道許淵的秘密,那些他自己,邵東陽,還有其他人藏著掖著都沒說的秘密。
許淵應該是沒想到黎曉東會說這個。跟他預想的不太一樣。
他抬起眼看著他,“都跟你說了我無家可歸,你也沒收留我。我沒地方可去。”
這話說得也太可憐。
“我以為你開玩笑的。”黎曉東當時真沒當真。他以為那不過就是話趕話說到那裏的一句玩笑話罷了。他不知道許淵無處可去,要不,他肯定不會讓他一個人。
“真實的我跟你看到的,很不一樣吧。”許淵把碗裏的湯湯水水都喝完,看著黎曉東把碗筷都收了出去。
“放那兒,你別洗。我這兒沒熱水洗碗。”許淵走到門邊上,黎曉東做這些事情的時候,總讓他感覺不太真實。
黎曉東把碗筷放進池子,他還真沒打算要洗,太冷了。許淵這兒洗碗做飯都是井水,涼的徹骨。
“好冷。”黎曉東跳著進了房間,把寒冷關在門外。“你去睡會兒。”
許淵是真的得休息了。吃了退燒藥,洗了澡,吃了飯,他現在腦子有點暈乎乎的。
躺到床上,黎曉東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陪著他。
“我也跟你看到的不一樣。”黎曉東看著許淵,扯了扯被蹭皺的床單,“你肯定以為我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吧,什麼都不會。每天也穿得像個花瓶似的。”
“嗬,給自己定位還挺準。”許淵笑了。
黎曉東彎了彎嘴角,他說,“我也是個人,也有煙火氣的。有感覺,會思考。我不是什麼都不會,我隻是被你們保護得太好了。”
“嗯。我覺得下次你煮的粥一定會比這次水少。”許淵笑著說。
“靠。不許再提這個。”黎曉東揉了揉鼻子,“許淵,你是……老師的兒子吧?”
許淵看著黎曉東,這孩子還是挺聰明的。
“你不回家,是因為當年退圈的事兒嗎?”黎曉東看著許淵,他沒反駁,那麼他說的就是對的。“我不是要問你那些不開心的事兒,你要是不願意提,我就不說。我就是,就是……”
“就是什麼?”許淵撐著身子想坐起來,可是他實在沒什麼力氣。好像前麵那幾天撐著的那股精氣,在看到黎曉東的那一刻都散了,他在這裏,好像一絲從黑暗的縫隙中透過來的一縷光,可以讓他找到一個出口。他的那些防備,都為他卸了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