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未婚女未嫁,有何不可取?當年我還是閨中小姐的時候,就想著,要是有一天能逃離這京城中的一隅,便定要遠走高飛,尋得良人,結伴終生。怎奈何世事無常......”
素慈手上的動作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似乎是很熟悉這一流程了:“這輩子還有說不盡的風花雪月,聊不完的詩詞歌賦,師父又何必如此感傷呢?”
林繡娘拍了拍她的手,道:“怕就怕,無人可說,無人可聊。你懂了嗎?”
素慈咬了咬下嘴唇,臉上寫滿了糾結與痛心:“可他心裏......還是隻有白露姑娘......”
“素慈,”林繡娘認真看著她,“人心都是會變的。你知道這把琴,當年是怎麼來的嗎?”
素慈為她卸下所有發飾後,來到門外接過師妹手中的醒酒湯,小心地關好了門,端起碗來到林繡娘身邊,道,願聞其詳。
林繡娘接過醒酒湯,陷入長長的回憶中去了。
按照家族長老的意思,林繡娘及笄後是要許配給皇室的。林繡娘閨名鶯兒,從小被關在深閨裏學習女紅和琴棋書畫,偶然間聽宮裏來的女琴師彈了首從未聽過的曲子,便心生好奇,每日跟在那琴師身後求著學習更多。
趁母親為她請來的教習姑姑不在的時候,琴師教給了她許多民間的曲子,都是講述人間的情情愛愛,漸漸地林繡娘對外麵的世界越來越好奇。
有一天,琴師不得不離去了,林繡娘百般央求,母親也板著臉送走了琴師。
後來她才知道,琴師被她的母親派人暗殺了。
琴師隻留了把琴給林鶯兒,作為禮物。後來林鶯兒在參加一次京中貴女的聚會時,在那條山林小道認識了徐淮南。
情竇初開的少女,對江湖俠士一見傾心。加上早已經受夠了如此壓抑的生活,林鶯兒毅然決然地跟著徐雁北離開了上京城。
偽裝身份逃出城後,又想半路折返回去,徐雁北拉住她。
“姑娘,你現在回去下人們都醒了,再就沒機會逃了。在下是看在你情真意切的份兒上冒著生命危險才幫你的!”
那時的徐雁北風華正茂,滿身的江湖俠氣。
林鶯兒快要哭出來:“可我有件重要的東西,想要拿走......”
徐雁北扶額,有些頭痛。算了,送佛送到西,再幫她一把吧。
於是,將林繡娘安置在離上京不遠的驛站後,又急匆匆地趕回了林府。夜闖林府,鬧得府裏又起一陣波瀾。白日裏下人們檢查的時候,發現小姐的房裏唯獨少了一把古琴。
後來,他回到驛站,告訴林鶯兒把自己打扮得普通一點,將身上的名貴布料和首飾都燒了或埋了。沒想到這個少女竟如此果斷,說燒就燒,說埋就埋。
“你不心痛麼?”
“身外之物罷了,有什麼好心痛的。”
“沒想到貴族家裏的小姐,也這麼瀟灑。對了,我昨晚按著你說的,找到你房間後,看見院裏正有人在往外抬屍體。”
林鶯兒嬌滴滴地哭了出來,隨後又變得神情冷漠:“是我院裏的下人們。”
“小姐消失不見,遭罪的就是下人。嗬,百姓的命在貴人眼裏看來,就不是命。”
林鶯兒撫摸著琴弦:“我與他們不同。我也是身不由己......若能為他們抵命,把我的命拿去便是了。”
“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呢......罷了,責怪你也無益。天黑前出發吧,那時巡查隊應該就離我們遠些了。”
林鶯兒聽話地點點頭,不語。
後來的事,便不再多言。
這把琴林繡娘一直帶在身邊,後來成為她修習心法的武器,於是她便取名為柳瑤琴。
因為當年那名教她憧憬高牆之外世界的女琴師,就叫柳瑤。
若不是那些時不時還會在腦海裏響起的曲子,或許林繡娘這輩子都沒有勇氣逃離不自由的林府,若不是徐淮南的負心,她這輩子都不會潛心修煉,成立繡劍莊。
“我從未後悔拋卻榮華富貴,隻恨這半生過得太快太快。素慈,人生苦短。”
“徒兒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