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災難爆發之前的城市是這個樣子的。
深夜10點半,她離開南京,順著岔路離開高速,沿途找一處沒人居住、印象裏日後沒被別人占據的房屋,把8隻汽油桶掩藏在角落,用塑料布和泥土蓋起來。
整整一夜,紀青馨重複以上過程六次,設立六處隱藏點,用手機照相、定位,把地址記錄下來。之後她回到家裏,把一部分物資搬上車,同樣分散藏匿在郊外,沒辦法,東西太多,兩輛車是帶不走的。
希望運氣好,不要被別人發現,哪怕日後隻能找回一半也值了,她這麼想著,疲憊不堪地回到車裏,駛向南京。
回到家中,天空蒙蒙亮,媽媽又是一通埋怨:大件包裹也到了,專業工具箱、太陽能充電器,甚至還有車載發電機,“這是幹什麼呀?搬家啊?花了多少錢?”
信用卡已經刷爆了。
紀青馨懶得解釋,也沒法解釋,“比搬家嚴重多了--好好,我錯了,媽,親媽,這些都是七天退換貨的,萬一用不著,拿回來退掉好了。”
孫自強一夜沒睡,打了數十個整整齊齊的背包/箱子,獻寶似的,得意地不得了。
她高高興興道謝,讓對方回家睡一會兒“九點半我去找你,可別晚了。”
回到臥室,資料基本下載完了,她加載一些路上才想到的,從冰箱裏拿出蛋糕和肉鬆餅,看看時間,2019年11月15日清晨5點。
她推開窗子,砍斷幾根藤蔓,把腦袋探出去,“閃閃!小星星!”
血紅色的太陽安安靜靜燃燒,小區靜的出奇,一點聲音都沒有。
紀青馨拿著手電和袖珍望遠鏡,拎一袋花貂吃的寵物糧,塞兩片火腿進去,提著一根登山杆出了門。
不知什麼時候,小區裏的草地長到半人多高,一棵說不清名字的綠樹長到14層樓陽台,旁邊一顆像一把雨傘一樣橫向發展。層層疊疊的藤蔓順著牆壁往上爬,遠遠望去,塔樓從頭到腳被碟子大的綠葉“吃”進去了,成了詭異的墨綠色。
植物變異的速度比動物快,紀青馨是知道的。
她絞盡腦汁回憶,12年前,自己像遛狗一樣,用皮帶拴著花貂下樓玩,它活奔亂跳的,和幾隻樓裏的狗成了朋友,有一次咬了一隻金毛的鼻子,媽媽隻好賠給人家錢。
紀青馨圍著常去的空地走一圈,一點蹤影都沒有,平時常見的流浪貓一隻都看不到。
幾位老人像往常一樣散步,步履蹣跚,走走停停的,她繞得遠遠一瞧,果然,老人渾濁的眼白出現指頭大的紅斑,已經神誌模糊了。
一旦眼睛變成通紅,就會攻擊活人了,她加快腳步。
樓口傳來一陣哭鬧,一位住在樓上的中年女子拉著哭哭啼啼的小男孩跑出來,嘴裏不停“誰讓你買,誰讓你買的!”
小男孩胳膊血淋淋,話都不會說了。
她避開路,依稀是認識的,便順口問“被什麼咬了?”
中年女子也受了驚,比劃著:“他從花鳥魚蟲市場買了一棵捕蠅草,一眼沒看見,長得蒸鍋那麼大,給了他一口。”
沒傷到脖子腦袋就是幸運了,紀青馨叮囑:“醫院人多得很,不行去我家要點酒精繃帶,出城避一避吧!”
之後她在小區進行地毯式搜索,草叢、樹底、廣場、水池和地下室一路找過去,找到幾條擀麵杖粗的蚯蚓、老鷹那麼大的麻雀、小狗大的流浪貓,唯獨沒有花貂的影子。
難道跑遠了?
一旦離開小區,就像落入大海的石頭,很難找回來了。
紀青馨定定神,回憶“碧螺灣”基地老楊的經曆:血太陽出現時,壯壯突然東竄西撞,狠狠咬了他一口,一頭撞碎玻璃竄出去不見了。
老楊當時驚呆了,看天象異常,怕有輻射便沒敢出門,在家悶了兩天。之後發現紅眼睛的人越來越多,怕是瘟疫之類傳染病,便打算到離開家,到空氣清新的郊外觀望。
臨走之前,老楊舍不得壯壯,樓前樓後一通猛找,到處叫它的名字,忽然聽到一聲虛弱的回應,過去一看愣住了:壯壯成了一隻小老虎,見到他還撒嬌呢!
冷靜,冷靜,紀青馨告訴自己:壯壯是從小養大的,即使失去理智,也不願離開家,自己的花貂也一樣。
會不會在屋頂?
她去按電梯,卻發現停電了,隻好順著樓梯往上攀。每到一層,她都觀察一下,大多數住家沒了動靜,窗子黑漆漆,不時可見人影晃動,應該也有避出去的;少數亮著燈,若是相熟的鄰居,她就提醒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