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與江宸交好的公子撓了撓頭,似是憂心他會一時衝動去揍張司樾,一條勁腿已經伸出書桌,隨時準備起身去拉架。
張司樾直直地看向江宸,不卑不亢道,“尚書房裏沒有君和臣,隻有先生和學子,我對尚書房裏所有學子一視同仁,不管你們背後是什麼樣的家勢和身份,若每個都得讓,這書也不用教了。你們走出尚書房,我許是管不了你們,但在尚書房裏,你們就得歸我管。”
他抬手指向尚書房門外,“出去,罰站至酉時。”
江宸無所謂地聳聳肩,抬腳就走,整個人悠哉悠哉的,“爺早就想出去曬太陽了。”
作為被張司樾逮住扔紙團的人,李夕顏以為自己也要出去罰站,頭埋得深深的,默默向外走,肩膀被張司樾按了一下,他點點她原本所處的書桌說,“你坐回去,繼續聽課。”
之後聽課,李夕顏難免有些走神,她透過明瓦窗看著背對著她罰站的男人,他束發高綁,光點窩在他寬闊的肩膀上,他還懶懶地伸了個腰,好似真的在曬太陽。
當日放課前,張司樾突然布置了小考,考察一眾學生課上所學。
每人一張宣紙,於一炷香時間內作答,並完成交卷。
李夕顏提著狼毫,認真書寫著答案。
尚書房裏的學子完成答卷後,逐漸離開,明瓦窗外,江宸仍在站著。
待到她交卷時,尚書房裏隻剩寥寥幾人。
張司樾垂眸掃了眼李夕顏的答卷,攔下她,清了清嗓子,他似乎不擅長溫柔的說話,認真軟下聲調說話時,有幾分別扭,但眼睛是一直直視著她的,“我已經通過對比學子們上交答卷的字跡,找到了寫紙團的人,的確不是你,若是我在課上的問責太過嚴厲,讓你心裏不舒服了,我同你道個歉。”
原來張司樾是為了揪出寫紙團的人,才臨時布置的小考。
本以為他會一直認定寫紙團的人是她,之後對她一直帶著壞印象,李夕顏心裏有點高興,因為他認真查清楚了這件事,幫她洗脫了罪名,哪怕這於他而言,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對她而言卻很重要。
鼻尖莫名發酸,李夕顏低下頭,輕柔地應了一聲,“嗯。”
一張帕巾遞至她眼下,張司樾說,“以往來上太學的公子小姐,在家裏都驕縱慣了,一個比一個難管教,我就嚴厲慣了,你是個靦腆的孩子,我以後教你時,會盡量和藹些。這次的事請,能原諒我嗎?”
李夕顏接過帕巾,點了點頭,“嗯。”
她並非出於張司樾是她的先生,不得不去承他的情,而是發自內心的原諒了他。
張司樾與她頷首,片刻後提著書籃離開。
李夕顏走回書桌後坐下,她還不打算回家,尚書房裏一片敞亮,她垂頭翻閱著《大學》,有淺淺的影子落在繡花鞋邊,隨風輕搖,耳畔傳來男人的交談聲,她抬眸去看明瓦窗外的男人,發現張司樾正佇足在江宸對麵,江宸似是說了令他生氣的話,他的兩道眉宇又擰出山川,最終甩袖,失望而去。
李夕顏抿了抿唇,收回目光,翻了一頁手中書卷,隻是隔沒多久,她的眼神又瞥去了那扇明瓦窗外。
肩膀被一隻白嫩的手探過來點了兩下,李夕顏扭頭,終於瞧見了一直埋頭刺繡的小姑娘真容,很是俏麗明豔。
“你別擔心,我哥哥沒有生氣。他也沒有真的在罰站,而是在等我繡完出去啦。”
哥哥?
宸哥哥的哥哥嗎?
她也如韓無儀那般喜歡著江宸嗎?
看出她的困惑,小姑娘認真道,“我是他親妹妹,江宛白。”
李夕顏恍然,這尚書房裏的學子還真是臥虎藏龍,她隻隨便一坐,身旁的小姑娘都是皇家公主。
江宛白說話像個小大人,語重心長的,“你千萬別喜歡我哥哥哦,他是一個會讓女人流眼淚的壞男人。”
李夕顏睫毛輕顫,麵頰莫名又紅了起來,她低頭,餘光瞧著江宛白繡布上的圖案,傾身過去,點了點她繡布幾處,一本正經的轉移話題,“你這些地方繡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