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的悲喜並不相通。
無論汝陽侯府發生了何事,也無論有多少人在暗中窺視著殷家的家業,都與如今的殷知寒沒有關係。
殷知寒隻是在夜間看到皎月逐漸圓潤起來,才恍然驚覺時間流逝,竟然又快到中元節了。
也許是圖個心裏安慰,亦或者是怕鬼門一開,各家的列祖列宗前來教訓如今的不肖子。家家戶戶都在這時候開始準備祭祀的相關事宜,家境殷實的大戶人家更不用說,早早提前一旬便開始布施,以彰顯子孫賢孝,修行積功累德之心。
殷知寒正是知曉此點,才並未過於擔憂流民們的性命安危。無論如何,總能在各家的布施下混口飯吃。
每戶人家都有自家中元節祭祀的習俗節禮,依據家中長輩親疏遠近,備上不同分量的祭禮供奉。
殷家家中故去舊人眾多,滿府上下一片素縞,檀香屢屢幽香不絕。
殷老夫人三令五申,要求殷知寒今日必須早點回來。
一踏進家門,殷知寒就被青禾青花兜頭套上了白縞,見青禾青花也一身素白,心有所感。
還是有些意外殷家的鄭重。
“小姐,老夫人和少爺在宗祠等你。”青禾輕聲提醒殷知寒。
青花擔心殷知寒不知道路,走在殷知寒前麵引路,一邊解釋道:“宗祠在老夫人院子後麵,被竹林遮住了,小姐你平日經過也很難知道。”
是在那裏?
殷知寒一愣,沒想到居然在這隱蔽之處。
繞過竹林,古樸厚重的房門半掩,悠遠的檀香伴隨著木魚聲聲,再燥熱的天,再煩悶的心,也在靠近門內的這一路上隨風而逝。
青禾青花將殷知寒送到門口便停下腳步,大氣都不敢出,隻比了比手勢,讓殷知寒自己進去。
殷知寒伸手準備推開門時,又把手放了下來,受這莊嚴肅穆的氛圍熏染,下意識理了理衣袖,也不知道在忐忑些什麼。
“既然到了,就進來吧。”殷老夫人冷淡平靜的聲音從門內響起。
殷知寒閉眼放鬆片刻,還是推開了這扇緊掩的門。
宗祠內的情形與殷知寒所想截然不同。
此時外間天還未黑,宗祠裏的長明燈卻已經成片成片地點亮,五尺高的架台分散在廳柱兩側,正中央的七尺長架上,稀疏零落地排布著木質的牌位。
牌位前的貢盤裏祭祀著不同的貢果物件。
祖孫兩人配合默契,殷老夫人負責製作燈芯,將抄寫好的佛家經文撕下來卷成細小的一卷,過上一層燈油,便可直挺挺立在燈盞中,待殷沉商放好祭禮後過來將長明燈點亮,置於兩側燈架之上。
祖孫兩人都沒將這些瑣碎之事假手他人,偌大的宗祠裏,除了剛進來的殷知寒和他們二人以外,再無其他仆從,殷沉商見殷知寒進來,抬頭對殷知寒笑了笑,揚了揚手中的燈盞。
殷知寒從未經曆過這種場麵。
前世自不用提,中元節對福利院這群不知來處,也無歸處的孩子們來說,唯一的樂趣就是數之不盡的鬼故事,偶爾還有老院長悠遠古老的因果故事。
穿越後到了汝陽侯府,殷知寒長這麼大就沒見過宗祠是什麼樣子。
鬱家作為綿延百年的京城大族,素來重視門第規矩,像殷知寒這種女眷,往常祭祀時隻能在外間等候,連門都進不去。
“過來。”殷老夫人見殷知寒立在原地手足無措,淡淡喚道。
“過來認一認家裏的長輩。”殷老夫人拉著殷知寒走到如山的牌位前,“你回家時沒有辦歸宗禮,如今祭祖正好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