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塵走進紫竹林,遠遠望到嘉蘿所在的禪院房門緊閉,門口也不見描朱點翠,他皺了皺眉,在門口駐足了一會兒,到底還是輕扣了房門。
——卻是久久無人應答。
他一時悲上心頭,隻覺得嘉蘿從此再不肯見他了,雖則兩人本就無甚交集,也不該有交集,但一想到嘉蘿不會再原諒他,他就覺得心裏鈍鈍地疼。
他正要轉身離去,卻又忽然想到,嘉蘿既未開門,也無出聲詢問來者何人,那又如何知道來的是他呢?若是住持,難道也不會見麼?至少也該派描朱和點翠出來打探情況,他來之前也打聽過,嘉蘿並未外出,是一直在紫竹林裏的。
這個情況實在不尋常,他隱隱覺得不安,略一思忖,還是推開了門。
一進門卻見嘉蘿正欲懸梁,已經將那綢子拋到房梁上了,見他破門而入,像是猛然受驚似得,身子搖搖欲墜,便要從紅木桌上摔下來,
忘塵被嚇得幾欲魂飛魄散,連忙跑過去接,萬幸嘉蘿剛好摔進他的懷裏。
他見嘉蘿唇色慘淡,睫毛輕顫間一粒豆大的淚珠滾落下來,心中又是疼惜又是自責:“公主,你這又是何苦?”
嘉蘿抬頭看他,像是猛然想起什麼似得,立刻掙紮著從他懷裏起來,後退了一步道:“你……你怎麼進來的?描朱點翠兩個丫頭,我便是叮囑了她們出門時將門鎖了,也全當耳旁風……”
忘塵上前一步,狠狠攥緊拳頭道:“若是她們果真照做,公主待要如何?將她們支開,一個人在屋裏悄悄地自戕?”
嘉蘿眼眶泛紅,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簌簌落下,貝齒輕咬,透著幾分賭氣和倔強:“我要做什麼,又與你何幹?”見忘塵又要上前,連忙後退道:“別過來,你別碰我,省得你到時又反咬我勾引你,我便是……便是喜歡你,也聽不得你這樣說我——你便是仗著我喜歡你,才敢這樣隨意折辱我!”
忘塵怔了一下,盡管上次上藥之事,嘉蘿已透露出她對他的情意,可此時聽到她親口承認,他心裏還是湧出了一種異樣的感受,他又上前兩步,嘉蘿被他逼得退無可退,一下子跌坐在了床上。
忘塵便慢慢走了上去,在床前站定。
嘉蘿抬頭淚眼盈盈地看著他,端的是梨花帶雨:“你……你盡欺負我……”神情盡是委屈。
忘塵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忽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公主每掉一滴淚,忘塵的罪孽就多一分。公主如何打罵我也好,哪怕是要我的性命,我也絕不多說一個字,隻求公主千萬保重自己,如若不然,忘塵百死難贖。”
嘉蘿漸漸止住了抽泣,淚眼朦朧地看著他:“你……你這是做什麼?”
忘塵垂首道:“公主……我……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去找過大夫了,大夫說那個傷藥並無問題,我當日卻不分青紅皂白,認定是你下了藥,冤枉了你,害你這樣難受,我……罪該萬死。”
嘉蘿緩緩勾起唇角,她看著忘塵,就像看一隻掉進她陷阱裏的獵物。片刻後,她輕聲問道:“那……那你現在肯相信我了麼?不再厭惡我了麼?”
忘塵猛地抬頭,似乎是很震驚:“我……我怎麼會厭惡公主?”
嘉蘿絞弄著手指,有些委屈地道:“你當時誤以為我對你下了藥,你那樣生氣,肯定是厭惡我了……”
“沒有,”忘塵連忙道:“我從來沒有厭惡過公主,昨日生氣,是因為在我心裏,公主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姑娘,是最好的姑娘,這樣的姑娘,不應該做那種事,那會壞了公主的名聲,若事情真到了這一步,我就是一死也不能夠洗刷我的罪孽。”
嘉蘿怔了一下:“若我真做了那等事,那也是我自己的過錯,與你何幹?你……你怎麼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