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妃自知就方才那個話題若再爭論下去也都是一個“無謂”,覺的就是在碧溪那裏討了好處也無趣的很。便把話鋒一轉,沒有繼續那個先前的說辭磨嘴皮子:“時今郡主就這麼在宮裏住著,倒是與本宮更加方便走動了。”她染著丹紅豆蔻的指尖撫過幾上一隻雕花茶盅,麵目含笑而薄嗔,“郡主可是這宮裏頭迄今為止,唯一一個住進來的藩王之女呢!”於此一笑微冷,妙眸恰到好處順著就往碧溪身上重又一飄,吐言極慢,“這份聖眷,郡主可是得好生的感念著,切莫要辜負了陛下那一片熱心呢!”繼而凜下話鋒。
這是在不動聲色的暗示碧溪自己所處的“寄人籬下”之際遇了!
顏傾翡這話裏揣著的意思,碧溪自然是聽了個明明白白!但她不像姐姐那般容易傷春悲秋哀感頑豔,這類的冷熱旁敲對她來說其實起不到殺傷力:“皇上素來重義明情,而我碧溪也不是個好歹不知的。”她丹唇一啟,仍是笑盈盈,一雙眸子最會傳情達意,“該有的體恤與憤憎,我自然會好好兒的深記在心、一絲兒都不落下呢!”她也佯作了無心無意的模樣出來,卻也在話鋒裏藏了一痕暗意,暗指自個不會忘記該感念的禮遇,也不會把那些昭著的不善傻乎乎的忽略了不提及。
景妃亦是懂得碧溪話裏意思,不緊不慢抬眸噙笑,方欲啟口言語,忽見宮人自進深過道那邊兒隔著簾幕欠身做了個禮。她便權且按住話頭,略沉下語氣對那宮人做了個問詢:“怎麼了?”心下微疑。
那宮人方把身子平了平,旋即徐徐軟應:“娘娘,苑外門前來了一位宮女。”
“哦?”一聞此言景妃倒來了興趣,邊轉動心思徑自揣摩著,就口又一發問,“好端端的,卻又是哪一宮的主子遣了宮女來這裏?”
一旁碧溪不知怎的,方才在甫聞那宮人吐言後,心下裏很快的便滑過一縷幾不可查的異樣,但一時半會子卻又誠然梳理不出頭緒來。
那宮人得了主子的問,複施施然繼續回複:“稟娘娘,那位宮女說是……來尋她們家郡主的。”
雖然隔著一道輕紗簾幕,但碧溪還是能清楚的察覺到那宮人漸落在她身上的一縷神光。她心口跟著就是錚地一定!來尋自己的……必然是姐姐媛箐!
這一念頭才一起來,便有百千急意豁地一下漫溯而生!紛雜錯綜,一時難以平定。
“嗬。”那景妃兀一聞此言,先是須臾愣怔,旋即便頓覺大快!她如是了解那兩個姐妹,知道自己嘴上功夫比不過碧溪,但媛箐則是個沉穩而微傲的性子,若是與媛箐一通理論下來,又加之時今又是這等樣子的身份局限,則是不難從中尋個什麼錯處便能治了媛箐的罪!
顏傾翡本就與那姊妹兩個不睦,時今這眼中釘就在宮裏、在自己身邊,她在惹了不快的同時更是不能放過任何一個使她們不快、挫她們銳氣的好機會!
“今兒本宮這裏倒是委實熱鬧的很了。”她邊念及著,邊一轉眸波對那回話的宮人狀似無意不走心的一句,“既然是來尋她們家郡主的,那便讓她進來尋吧!”
“不用了!”幾乎緊緊貼著景妃那話音,碧溪急一揚嗓子。
景妃微一遲疑。
在尚不待景妃那暫時僵住的腦子完全解意的時候,碧溪忙又一下把身子站了起來:“我出來也有一陣子,委實不好這麼叨擾娘娘的休息,也是該回去了。”她言的急急,甚至又匆忙忙對著景妃斂襟一禮,也不待景妃發話,就這麼自顧自的一轉身快步出去。
景妃動的是什麼樣的心思,碧溪自然明白。而且沒誰能比她碧溪更了解自己那位姐姐的性子,若是真讓姐姐與這景妃碰麵交集,必然是水裏火裏直麵衝突莫可避免!
而現今時局與往昔是大大的不相同了!這可是在從來就風雲莫測的後宮裏……碧溪怕姐姐會吃虧、會受委屈,最好的法子便是不讓姐姐進殿與顏傾翡打照麵也就是了!
揣著如是這一通憂急心念,碧溪隻恨足下這步子邁的不能再快一些!但那景妃倒是沒有硬生生的再有意苛責,故而碧溪這一路出去的也就很順利。
邁出殿門一路奔至正苑圓月形拱門外,果然見是姐姐媛箐正立身亭亭的站在當地。
在見到媛箐的這一刻,碧溪這才鬆了胸腔裏這一顆懸著的心!她又緊走幾步過去,也不多話,拉起姐姐便飛快的往那開闊阡陌上奔身跑走。
媛箐來尋碧溪也是因怕碧溪在景妃這裏會吃了什麼虧,見到妹妹的這一刻本有很多話想問,但還不及一一吐口便被妹妹拉著一通疾跑,這使得她根本就沒有說話的機會,隻得這麼跟著沒頭蒼蠅似的莫名其妙兜頭亂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