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一陣子後,心下裏思量著與景妃寢宮應該已經相隔了一大段距離了,碧溪適才止住步子。
媛箐並著她一起停下來,抬手不住撫著心口平複下那因為疾跑而起伏不堪的胸脯。
“姐姐,你怎麼來了?”碧溪在她身畔且喘著氣且急急的喚了一聲,心下微有狐疑,而又似乎覺的有些明白。
媛箐蹙眉顧她:“我擔心你在景妃那裏受委屈。”聲音不大,又有些欲言又止。果然,她還是沒能將先前對於碧溪這“郡主”身份的介懷而完全消除掉啊……一句昔日很常說的關心的話,放於眼下卻言的這麼欲言又止。
可這話甫一入耳,便幻似一泓朗春陽光溫存了深冬冷水,還是叫碧溪心裏兀地就覺一陣接一陣的暖暖的感覺駐存其間。她明眸彎彎、清笑婉轉:“誰能給我委屈受?”聲息帶著小俏皮。
“也是。”媛箐見她這麼副脫兔般活泛的情態,順口附和了句,又想著看來妹妹在景妃那裏也沒吃了什麼虧,便安安動蕩的心。卻又錚地一下想起了什麼,便側目展顏,“你方才拉著我跑,倒又是為了什麼?”且起了忖度思量。
倒是忘了解釋這茬!碧溪一個後知後覺,旋即忙不迭對著姐姐一訴心曲:“我擔心姐姐會吃虧!”蹙眉沉聲,這模樣仍然有些後怕的意味。
媛箐的性子擺在那裏,又加之景妃必定會刻意找茬,即便不至於鬧到個問罪論處的地步,景妃見了媛箐後那冷言奚落自然是少不得的,不歡而散就是必然。
媛箐在會意的同時纖心一動,旋即展顏打了個微冷的笑:“嗬。”她軟眸錯開,落向遠方一大片綠柳成蔭、紅花滿圃的初夏景深間,“我何嚐就是個怕她的!”微揚揚首,神情語態很是不屑。
碧溪皺眉搖頭,垂了一下眸子複徐徐對姐姐道:“這是在宮裏,宮裏不比宮外,最是人心複雜。”重抬眸將神光落定在媛箐已回目顧來的眉宇間,一字一句滿載真誠,“姐姐如此清澈善良的心性,我怕姐姐會受到傷害……”於此抬手一握媛箐的琉璃腕,姊妹間親昵的貼心之感油然而生。
媛箐素來就是個重情義的,在她心裏其實是把這個妹妹看的比她自己要重要的多,即便她從來不願意把這心聲說出口來,這也依舊是改變不了的事實。那麼此刻又如何會不動容?
但很快,又一陣遏製不住的濃鬱悲愁順著漸起的暖風一並開始迂回在心,帶的靈魂似乎都跟著就是猛地一粟!媛箐隻覺自己整個人都被湮沒在這種無法遁出的悲鬱裏,禁不住娥眉緊鎖、語息冷厲:“難道……我們真的要埋沒在這深宮裏一生一世了麼!”語盡處承載了一個重重的狠戾,是發著狠使著韌,沉沉地落聲下去的!
雖然媛箐的聲音誠然不算大,但卻撩的碧溪心口甫震:“什麼?”她有些雲裏霧裏聽不大懂,眨眨眼睛接口問回。
這一問才把媛箐喚回了神!她登地有些慌張,抬手遮掩一般觸觸自己發涼的麵上肌膚:“沒事兒。”如是有些乖張,順勢牽著碧溪便繼續向偏殿的躋身處走。就此把那先前的話題壓製了住不再言語。
一路上碧溪都覺姐姐今兒個有些奇怪。她太了解媛箐,發生在媛箐身上的哪怕極細微的變化,她都能夠毫不費力的第一個清楚的感應了到!
分明覺的姐姐心裏是裝了件什麼事情,但姐姐不說,碧溪也就不大好再抓著不放的繼續追問,隻得也三緘其口一路跟著姐姐往偏殿裏走。
這一整日,媛箐都仿佛陷入到了一灘泥濘沼澤裏,不能動、不能碰,否則便會越陷越深、越來越沉入河床萬劫不複……
那梨花樹下白茫茫如雪如砌間,那風流且直叫自己覺的莫名熟稔的天子一張引星墜辰的麵孔……這些支零的片段在媛箐心下腦中不停的晃動著、變幻著似夢浮生裏不斷輪轉難歇的明明滅滅。
她始終都覺的,她與楚皇是不是曾經見過?哪怕已經記不清了,但還是能夠感覺到彼此之間這份感覺怎麼就這麼的熟悉呢!
她知道,他們一定是見過的,興許是在夢裏,興許是上輩子,興許是累世之前……
無論如何,緣份締結於彼的今生無涯裏,媛箐是淪陷進去了!
不得不承認一眼萬年的淒美豔麗。盡管這些個虛無縹緲的東西媛箐素來都不相信,但在這親身領悟與體驗的一見鍾情之後,媛箐卻是終於躬自將這原本從來不信的東西全部的、一一的,得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