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妹妹柔軟又不失理性的字句,媛箐蒙了陰霾的心境倒是登地覺的敞亮了些,可還是有那麼幾絲拿捏不定:“今兒晚上,陛下他還會過來麼?”側眸轉目,眉心難展。
碧溪瀅唇扯了一笑:“怎麼不會過來?”蹙眉又展,麵著遲疑不定的媛箐,她有些殷殷生急,“你與皇上本就心心相映著,難道就因了這麼一次無聊的小矛盾,往後那日子就都不過了不成?”複又一“嘖”聲,對著媛箐的肩膀輕搡了一把,“本就不是個什麼事情,都是叫你們自己給無限的誇大了去!”又一抬眸,“聽我的,嗯?”臨了這聲波落的很是貼己。
媛箐對著妹妹這一張滿是篤定的麵孔,聞著她如許鼓勵的調子,惶惶然發虛的一顆心也就跟著安了幾安:“嗯。”又輾轉良久,媛箐頷首,向碧溪回了個眼神示意。
碧溪複盈盈一笑展顏,與姐姐做了個一來二去的回應。姊妹兩個心意相通,各自那憂思愁緒都在這頃刻消減去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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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在媛箐與碧溪初初入宮的那一陣子,每至深夜便是這兩姐妹最為愁腸百結的時刻。
誠然碧溪所說,這後宮太深沉,人情太冷漠,這個地方四麵八方不知會在怎樣的當口、怎樣的地段便冒出一雙血紅的嗜血的眼睛,悄無聲息就把其中的每一個人嗜咬撕裂、撕成碎片……
但往後的日子坦緩而過,帝宮的夜每日照舊如約而至,可這看夜賞景的人卻不知不覺跟著變了那一重心境。
碧溪變的再也沒了太多的惶然,這對於深宮未知路途、對姐妹情誼終有一日會守不住的惶然,漸漸變成了對姐姐如何處理與楚皇之間的關係、與宮妃之間的脈絡、如何立足深宮甚至攀附向一個更高點位的擔憂與躊躇。
而媛箐,再也沒了對那份不甘於這紅牆之內朱顏徒老無人賞、大好韶華任流逝的自憐自愛!可她還是總也會止不住的落落寡歡的,隻不過這樣的寡歡出自了對聖寵患得患失的把握不住。
人當真是一種永遠都學不會滿足的物種……
華燈初上、紅燭搖曳,如漆如墨的夜色伴著一股迂回肆虐的天風,把那各宮各院之外高懸於簷的紅紗燈吹鼓的搖曳晃動。
“刷啦——”
愆情軒外高懸於頂的紅燈籠被這夜風給吹的錚地一萎地,瑟瑟的冗響帶得媛箐心口一緊!
她蹙眉:“這可不大是一個好兆頭。”心下微有嘀咕,又淺淺起了個不悅,便抬步徑自上了前去,俯身重將燈籠撿拾起來。
纖纖玉指觸碰到那紗質的燈籠時,倏然一下起了個頭痛……媛箐下意識放了燈籠以指尖撫上太陽穴。
眼前兀地閃現出些許零碎的片段,而那速度太迅捷,令她根本就無法看清都是些什麼片段。依稀也是關乎燈籠這一萎地之後……她又是一頭痛,隻得止住飄轉的思緒默了這全部的追溯!
而身子又是一暖,媛箐再一次感知到一脈十分熟稔的氣息……
這不是做夢,她是被楚皇一把擁緊在了滾滾熱浪翻湧的懷抱中!
媛箐錚地動容……
而這時楚皇已在她耳畔柔柔落了一吻:“愛妃……”喚出口的字句帶著嫋嫋熱氣,又有些近於隔閡消泯後的因激動而蒸騰起的哽咽,“你還真別再趕朕走,昨晚上朕雖走了,但卻是一個人悶悶回了書房,並不曾去雲妃那裏。”這個整個大楚國最高貴的男人對著自己的女人一字一句,一字一句的言著這一幹比情詩還要動聽的情話,分明是有些青澀的,因為這樣的話他不常說,“愛妃,朕想你,朕想你……”他把頭埋在媛箐溫軟的衣袂間,閉目輕嗅她淡淡的桃花體香,好似倦鳥曆經風雨輾轉之後最後這一刻溫潤的歸巢。歸去來,歸去來兮,便再也不離開……
這一刻忽有水霧遮迷了媛箐清明的一雙眸。心緒交疊、情念翻湧,她忽才後覺……自己已經離不開皇上了,再也離不開了!
無法想像,若皇上當真去了其她女人那裏,她會不會被那嫉妒灼燒的成瘋成癡?無法想像,若皇上與她就此永遠的隔閡下去,她會是怎般的意誌消磨、傷心至死!
這一刻,媛箐下意識緊緊抱住眼前深情如潮的楚皇,她一生一世托付終生的男人。念頭迂回,終究是在心海深處動輒不移的就此落定……她要學會自私,再也不去嚐試著於這深宮之中扮出那份其實違心的賢良態度。即便成為眾矢之的,即便身死命隕,她也甘之如飴……
這一帝一妃間以一擁抱封緘了全部的誤會。就著習習夜風,忽地尋到了命與魂棲的安心吾鄉。
此時靜好,此夜靜好。此生,都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