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元備心裏有說不出的苦衷罷!”李旭想了想,低聲替對方辯解。在他的印象中,張須陀老將軍的長子張元備雖然經曆的風雨少了些,卻不是個受一點打擊便趴下的孬種。其之所以一時消沉,也許是還沒從喪父之痛緩過精神來。更可能是不願授人以父喪未守,便出來爭權奪利的口實。反正不應該是給流寇的戰鬥力嚇住了,從此成了縮頭烏龜。
“不清楚。反正其頹廢得緊!”吳麒搖了搖頭,回應。
二人在路上買了些元寶香燭,放在馬背上馱著,步行來到張家老宅。因為頭顱至今還掛在瓦崗寨上,老將軍一時也無法入土為安,所以張家的靈堂也一直沒拆,就設在老將軍原來居住的正房之內。
李旭和吳玉麟將馬交給張府家丁,捧著祭品在張須陀靈前以晚輩之禮相拜。臉色青黃的張元備跪在靈側,以孝子之禮相還。禮畢,三雙通紅的眼睛相對,居然都說不出什麼話,隻聽見簾外的北方呼呼刮著,吹得屋瓦上的枯草聲聲如泣。
半晌,李旭抹幹了眼淚,幽幽問了一句,“我準備帶兵前往東郡,元備,玉麟,你二人可願意跟我同行?”
“我一定會去的!老將軍當年的救命之恩,吳某沒齒難忘!”吳玉麟立刻將身體挺了個筆直,大聲答應。
他的武藝並不見佳,但做人的確很有膽氣。當年北海遭盜賊洗劫,便是他從群寇環圍中硬闖出一路來,急奔數百裏到齊郡請求張須陀派兵救援。所以內心深處,吳麒對張元備的最近的行為非常不滿意。恨不得想盡一些手段逼著對方與自己同行,到瓦崗山下替老將軍一雪前恥。
“我父親並不是死於瓦崗軍之手!”張元備先是猶豫了一下,然後用黯淡的眼睛望向滿臉期待的李旭和吳玉麟,以極低的聲音回應。
“此話怎麼說!”李旭大吃一驚,望著張元備的枯槁模樣追問。在透過窗戶紙照進來的黯淡日光下,他看見了一張蒼老而憔悴的臉。比起李旭記憶中的少年英豪,眼下的張府大公子簡直老了二十歲。一張麵孔上皺紋縱橫,曾經筆直的腰杆也彎了下去,就像一條煮熟過的蝦。練武之人骨架本來就大,他的骨頭卻已經大到無法被皮肉包容的地步,額頭前隆,兩眼深陷,如果是在夜晚偶遇,真令人懷疑此人為剛從泥土中爬出來的骷髏。
“我父親不是死於瓦崗軍之手。在讓我回齊郡為家母置辦喪事之前,他已經料到了這一天!”張元備臉上浮起一絲淒苦,低聲表白,“並非張某不孝,家父在命我回齊郡之前,便有嚴令在先,說一旦有什麼不測,不準我出麵給他報仇,也不準我繼續做大隋朝的官。所以,李兄和吳兄的好意我隻能心領。”
“那,那你就眼看著老將軍的人頭掛在高杆上任風吹?”吳玉麟忍無可忍,跳起來,指著張元備的鼻子質問。
“我的家人已經持了金銀去瓦崗找翟讓贖買父親的頭顱,再等幾天便有結果。待父親的頭顱送回,我便要撤了靈堂,扶著棺柩返回老家!”張元備的表現就像一個失了靈魂的僵屍,根本不為吳玉麟的言辭所動。
“可歎老將軍英雄了一世,頭顱丟了,其子孫居然要出錢去仇家手裏贖?”吳玉麟氣得直打哆嗦,不顧就在對方的靈前,冷笑著罵。如果有辦法能讓張元備重新振作,他不吝背負惡名。可惜這一招激將法又落到了空處,張元備居然隻是歎了口氣,不再做任何回應和辯解。
“元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能不能說詳細些。張老將軍到底因何而死,他到底對你叮囑過什麼?”見吳玉麟已經恨不得將張元備揪住脖領子痛打,李旭趕緊將二人隔開,低聲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