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為鬼(3 / 3)

腳夫見錢眼開,頓時膽子也大了幾分,撿起信塞到懷裏,用馬鞭將趙秀商捆好弄到馬背上,飛馳回了營地。

他先藏好了趙秀商的馬和錢袋,再拎著趙秀商的人找到趙王爺的軍帳。

這位王爺是他們這地位最高的人,跟鐵血的殷將軍不一樣,這位總是笑嗬嗬的,看起來很好說話。

腳夫對帳外的守衛道:“去稟報王爺,我抓到了一名朝廷奸細,很有可能跟殷將軍有關。”

守衛一聽,不敢不報,沒一會兒便出來通報他進去。

腳夫奉命掀開軍帳,剛把手裏的人扔到地上,趙秀商就迷迷糊糊地醒了。

“趙王!”趙秀商一眼就認出了高位上的人,怒目圓睜,“你!你竟敢侮辱來使!”

腳夫很後悔沒把他的嘴一起堵住,連忙掏出懷裏的信,雙手奉給趙王,“王爺,這是他想交給殷將軍的信。”

坐在太師椅裏的人頗為放鬆地靠著,接過信,慢條斯理地拆開。

信紙展開,鋒利的字跡映入眼簾,趙王臉色一變,緩緩坐直了身體。

他神色莫測,一字不落地讀了兩遍,抬起眼皮望向地上狼狽躺著的趙秀商,問道:“你是東宮的人?”

趙秀商氣惱,以為是這個臭名昭著的叛軍首領故意戲耍自己,根本沒想到會是他偶然遇見的小兵膽大包天地欺上瞞下,憤怒道:“是又怎樣!”

“這信上說,隻要殷封寒退兵,太子願意讓出儲君之位,由殷封寒從除本王以外的皇子中任意挑選一位做儲君,這是誰的主意?”趙王問。

趙秀商立刻嘲諷道:“自然是所有人都這樣想,除了你,哪位皇子做儲君都無不可!”

趙王便冷下臉,不說話了。

腳夫沒見過趙王如此硬冷的模樣,眼看氣氛不對,害怕引火燒身,連忙偷偷朝帳外挪動腳步。

果然,他前腳剛邁出帳門,趙王就驟然發難,抽出兵器架上的利劍,一劍揮掉了趙秀商的腦袋。

腳夫心髒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大氣都不敢喘一聲,躡手躡腳地退出軍帳,手忙腳亂地跑到藏錢、馬的地方,帶上錢連夜逃了。

這是他從未說給任何人聽的秘密,也是每次回想起軍旅生涯,回想起那位將軍,總會浮現在腦海裏的夢魘。

他不知道後麵趙王有沒有為難將軍,隻是在聽到那位將軍的死訊時,不由自主地覺得與自己有關,那柄淌血的劍是他心裏永遠的結,隨著那位將軍的死亡,一輩子也解不開。

和尚沉默半晌才道:“阿彌陀佛,施主,貧僧還有一事相求,不知能否請您帶貧僧去那夜遇鬼的地方?貧僧願意付酬金。”

有錢能使鬼推磨,腳夫這麼些年也沒什麼長進,收了錢,便憑空多長出一個膽子,當即答應領人去尋鬼。

和尚說他法號自渡,是專門來找那位愛請人吃飯的紅衣厲鬼的。

腳夫覺懸著的心總算落回了肚子裏,暗喜自己碰到了高人——還是個有錢的高人。

“那您是怎麼知道那個……那個邪物的啊?”腳夫沒敢直接描述對方,像是怕沾染什麼不必要的邪氣。

自渡和尚歎氣:“他之前便四處遊蕩,險些釀成大禍,我與他有孽緣在身,不能不管,這才一路追到此地。”

自渡和尚屬於那種,乍一看看不出具體年齡的麵相,說他四五十也行,說五六十好像也行,笑起來的時候眼角堆起一遝褶子,有點八字眉,很是慈悲。

但腳夫此刻看著他,又覺得他其實始終心事重重,八字眉是因為眉頭一直鎖著,連笑都笑不暢快。

人都有七情六欲,這位大師可能是和紅塵還沒了斷幹淨,腳夫識趣地不再多嘴,本分地帶路。

又走了半日,腳夫在一棵樹下停住腳步,指向前方,“大師,到了,就在前麵。”

自渡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隱約看到了一個破敗的屋頂。

“多謝施主。”自渡合掌道:“施主請回吧。”

“哦,好,好。”腳夫看著那屋頂也有些後怕,並不多推辭,“那您多加小心啊。”

自渡笑著點了點頭,目送腳夫走遠後,邁步走向那影影綽綽的宅院。

那院遠看還能算個院,近看實在是有辱這個詞,院門岌岌可危地掛在門框上,牆塌了三麵——一眼就能看到那位坐在台階上的紅衣美人。

真如腳夫所想,大太陽曬著,美人就隻是美人,白皙的臉蛋上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睫羽纖長,瀑發烏黑,一點都不嚇人。

自渡和尚一步步走近,合掌行禮,輕聲道:“任丞相。”

美人抬起眼,眉目豔麗,神情並不驚訝,對自渡溫和頷首。

“道長,多年未見,您——”

美人那雙漂亮的眼睛落在自渡的僧袍上,莞爾一笑,“看來轉行了。”

的確多年未見,自渡雙掌合十,複雜地注視著厲鬼。

他想,如果能回到初次見麵那時該多好,那時一切都還有回轉的餘地,那時他一定不會再說出那句話。

美人望著他,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緩緩搖了搖頭。

“道長,那年我才十六,就是聽了你的話,才走到如今這個地步。要是再回到那年,你最好祈禱不要再碰見我,不然,我第一個殺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