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為人(2 / 2)

“……”

餘臻無言以對,但此事刻不容緩,他需要任家去勸皇帝和太子,隻好咬咬牙下了最後一劑猛藥。

他道:“是,你說的都有道理,但心遠,你別忘了,當年奪嫡,你家二公子可給趙王使了不少絆子,趙王向來瑕疵必報,我們要是什麼都不做,一旦他打進來,恐怕第一個就要活剮了任之初!”

任疏桐麵皮猛地一顫。

是,是……

小一輩的恩怨,他又何嚐不知呢?

任之初與當今太子從小一起長大,太子忠厚,之初早慧,那時還是大皇子的趙王比他們大幾歲,時常耍些小手段欺負他們。

太子受欺負了隻會找皇後哭鼻子,而任之初比太子年長三歲,不愛哭鬧,隻會皺著眉頭把趙王的小手段摸清楚,然後舉一反三,以牙還牙地報複回去。

維護了太子,卻也得罪了趙王。

趙王性格陰沉,脾氣也差,母妃是聖上還是皇子時的通房丫頭,無權無勢,也非國色天香,倒是十分愛拈酸吃醋,母子二人都不討聖上歡心,小趙王耍的心眼在聖上眼裏也就多了幾分狠毒和不善。

而任之初開朗活潑,偏偏說話學著任疏桐,愛一板一眼地跟人講道理,像個小大人似的,很是逗趣。一方麵因為任家的護航,一方麵也是聖上自己喜歡,任之初的那些手段在聖上眼裏便是小孩子難得的智慧,甚至時常得到誇讚。

任之初十八受封太子太師,大皇子二十受封親王離京,是在同一年。

相傳,趙王離京前夕曾包下整個青玉酒樓邀任小太師一敘,但任小太師並未赴約。

第二日一早,那青玉樓裏便發現了被鞭子活活抽死的傳話小吏,和一句用刀刻在牆上的話。

“平生德義人間頌,身後何勞更立碑。”

看似讚揚,實則反諷。

光看那森森字跡就能想象得出趙王當時暴怒冷笑的陰冷模樣。

他簡直像是在說:“好啊,任平生,你給我等著。”

已經把大兒子送上戰場的任疏桐臉色幾變,到底是沒再出言駁斥。

月餘後,叛軍如期抵達皇城腳下。但和叛軍一起到來的不是還剩最後一口氣的任雁行,而是兩罐沉甸甸的骨灰。

一罐任雁行的,一罐任老將軍的。

長嫂餘漣漪聞訊趕來,乍一見丈夫的骨灰便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她人是暈了,可手還死死扒著罐沿,兩個貼身嬤嬤怎麼掰都掰不開,又不敢對這千金之軀動粗,隻能任她抱著,急急遣人去尋太醫過來。

任老將軍夫人早亡,可憐孤寡半生,未再續弦,連個一兒半女都沒有,骨灰都隻能捎來任疏桐這裏,來悼念的隻有府上幾個老仆,許多都跟任老將軍一樣老了,兩眼昏花地摸進靈堂,有人膝蓋不好,跪都跪不下去,便整個人趴在地上哭,哭得肝腸寸斷,好不悲傷。仆從們忙得焦頭爛額,生怕哪位老人家哭背過氣去。

這時趕來的太醫剛好掐醒了餘漣漪,隻見這奇女子急喘了兩口氣,回過神後怔忡了片刻,一把抱起丈夫的骨灰就往外跑,也不知要上哪去。

“夫人!夫人您上哪去啊?夫人!”

嬤嬤急忙連拖帶拽地攔住她,餘漣漪抱著骨灰不甘心地掙著:“我要去找我爹!放開我!我要給溪雲報仇!我要殺了李舛!讓開!別碰我丈夫!都給我讓開!”

李舛便是趙王,她這一鬧,靈堂更是哭聲四起,仆從們嚇得不敢說話,隻覺得餘漣漪有些癲狂過頭了,沒準是刺激太大,失心瘋了。

“您別喊了,夫人您別喊了!”

“我憑什麼不能喊!我丈夫死了!我孩子他爹死了!我憑什麼不能喊!你們放開我!我要去找李舛,我要殺了他!”餘漣漪撕心裂肺地尖叫道。

嬤嬤們心裏叫苦不迭,但扭頭看看另一邊,又覺得無端毛骨悚然。

任家小公子麵無表情地跪在沒了骨灰罐的靈前,一動不動,木然得好似聾了瞎了,倒更像是刺激太大,失心瘋了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