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人總不能是十全十美的,任少卿脾氣急躁,身法敏捷,可腦子卻總是慢半拍,連這種顯而易見的事都想不明白。
既然刺客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出現和消失,那就隻能是想辦法隱藏了自己。
從事發到現在已過去了一個時辰,侍衛們恨不得翻開山莊裏每一寸草皮搜人,在侍衛長拿腦袋擔保這一畝三分地裏不可能再有能藏人的地方後,就隻剩一種可能——那人喬裝打扮混在了人群裏,巧妙得避開了搜查。
而在場可能作案的除了各位知根知底的皇親國戚,就隻剩這些沒有主子幫忙證明自己不在場的下人。
任疏桐懶得搭理自己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堂兄,默默找了個角落落座。
禦前侍衛臨時充當審訊人員,對著眾內官威逼利誘了半晌,除了無意義的哭鬧,別無所獲。
“冤枉啊大人!我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我、我不知道……我沒殺人……大人,我真的沒殺人!”
“大……大人,求求您、求求您!我家上有老下有小,一家老小指著我養活,求您還我清白呀!”
這些大字不識一個的仆役壓根沒弄明白自己為何會跪在這裏,也沒聽懂是要自己交代什麼,隻知道是上頭的貴人們懷疑他們殺人,至於為什麼懷疑他們、人到底殺沒殺、要殺誰,都一概不知,哭得好像龍椅上坐的不是當今聖上,而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劫匪,要平白取他們性命。
皇帝本就不悅,此刻聽了一耳朵顛三倒四的廢話後更是耐心告罄,煩躁地擺了擺手,起身就要走:“不審了,既然不說,就都處死吧,朕明日還要陪太子放紙鳶,不想看到這些人。”
太子聞言咯咯直樂,隻聽明白了明天要放紙鳶,並不理解自己父親剛剛下達了怎樣一個殘酷的命令。
旁觀的任疏桐愣了愣,猛地站起身越眾而出,跪到了人群前,“陛下!陛下三思!這些人裏定有許多不知情者,還請陛下允許刑部仔細調查幾日,再做決斷,以免牽連無辜!”
老皇帝腳步一頓,側過臉看他:“心遠的意思是?”
任疏桐懇切道:“作奸者罪有應得,無辜者何其無辜,陛下,不如待刑部的大人們趕來,仔細審問盤查,找出真凶,再罰不遲。”
找到救星的內官們連哭帶嚎地拽住任疏桐的衣擺,紛紛表示自己是無辜的,請大人明查。
老皇帝站在原地看了這出鬧劇一會兒,可能也是氣頭過去了,冷靜下來了,皺著眉頭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行了,不要吵了,既然心遠這麼說了,那朕便再等等。”
說完,他一揮衣袖,讓侍衛長把那些人押下去嚴加看管,便帶領一眾隨從浩浩蕩蕩地離去了。
小太子趴在父親肩上,朝任疏桐揮了揮手。
“恭送陛下!”
人潮散去,任疏桐悄悄鬆了口氣,支著膝蓋從地上站起來。
任少卿湊過來:“可以啊你,聖上臉都黑成那樣了,你還敢護著他們,真不怕聖上把你當同黨?”
缺根筋的任少卿難得機靈一回,拿肩膀撞他。
“清者自清,我自然不怕。”任疏桐躲開他,無視掉那些死裏逃生的內官們的感激涕零,小大人似的背著手往外走,“而且陛下對我很好,不會因為這種事就把我怎麼樣,我要是不出來說,這一個命令下去,死的可就不是剛剛那麼多人了。”
殘害皇室血脈,輕者梟首示眾,重者株連九族。
那刺客要是去殺個什麼皇帝的三姑六舅的,可能就是掉個腦袋的事,但他想殺的人是太子,是儲君,那就不是一個腦袋能解決的事了。
任疏桐自覺做了件對事,頗有成就感的睡覺去了。
然後第二天一早,隨行侍女便告訴他一個噩耗——昨晚臨時關押嫌犯的柴房起了大火,那三十多個嫌犯全燒死在了屋裏,抬出來時個個都燒成了黑炭,一碰就碎,沒一個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