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11章 為囚(1 / 2)

新帝登基,第一件事卻不是祭天安民,而是惦記著辦什麼的皇家春宴。

此事簡直聞所未聞,襯得李舛更像個不折不扣的昏君。

然而朝堂剛換了一批新血,老臣告老,忠臣下獄,新頂上來的人每一步都是開荒,大夥窺探著新帝的脾性,不敢大張旗鼓的反對,竟真叫這春宴辦了下去。

暖閣裏,李舛翻著手裏的文章,對坐在一旁的殷桃笑道:“江南日馬,江北鬥雞,殷卿你看,這任三公子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子,文章寫的是妙,小小年紀,瞧這口吻,竟是比他哥哥還刻薄幾分。”

殷桃淡淡道:“明年及冠,不小了。”

奉天帝想了想,也讚同地點了點頭:“還真是,平生比朕小兩歲,比他弟弟大五歲,是快及冠了。時間過得可真快,朕還總覺得他小著呢。”

殷桃瞥了一眼那疊痛斥趙王大逆不道的文章,張張字體漂亮,鋒芒畢露,據說全是出自任家三公子之手。殷桃對照著字,先是帶入了任雁行的模樣,覺得維和,再帶入任之初的模樣,又覺得過頭了。

殷刺史是見過任家兩個大兒子的,策馬的任雁行是虎,執筆的任之初是鷹,這位三公子兩者都沾點,卻又不全是。

“不過是些無稽之談,您看這些做什麼?”殷桃把視線從那疊紙上移開。

“自然要看,聽說這些文章在學子間很是風靡,如今朕在他們眼裏都快成了強搶民畜的惡霸了,實在是令人扼腕。”

“……”殷桃抬眼,等著皇帝陛下的下文。

李舛把那疊紙張扔進了火盆裏,看著火舌卷上字跡,似是惋惜地歎道:“把任三公子提出來吧,好好收拾收拾,今日春宴,讓他來給朕作首詩。”

被念叨的任家三公子抱著胳膊打了個寒戰。

他身子孱弱,夜裏時常渾身發寒骨痛,在這陰暗潮濕的地牢裏過得度日如年。

任之初在他隔壁,從縫隙裏艱難塞過來件衣裳,讓任賢套上。

他們身上隻有一件單衣,任之初把自己的塞過來,他那邊就隻能赤著上身,冷不冷不說,任賢單是想到他那二哥平日裏把自己的衣冠禮儀看得極重的模樣,就一陣不好受。

距離他們下獄,已過去七天。

按理說遲則生變,他們這些太子黨應該被盡早發落才是,可李舛似乎很有自信,下獄之後就一直沒有動過他們。

“嘩啦。”

牢房外傳來鐵鏈被打開的聲音。

任賢從角落裏抬頭,謹慎地盯著走進來的幾個士兵。

他們身後,一個兩腮無肉的太監被迎了進來,任賢睫毛微動,默然不語。

是三朝元老曲公公,那個很有可能幫殷桃假傳聖旨的人。

此太監身形瘦小,嘴角總是拉聳著,看不出半點同謀勝利後的竊喜,見道任賢,也隻是一板一眼道:“任公子,聖上請您赴春宴,跟咱家去洗漱一番,換身衣裳吧。”

說完,他也沒有等任賢回應的意思,擺了擺手,直接讓身邊的士兵把弱不禁風的任三公子架了起來,拖出了牢房。

旁邊的任之初聽到聲響,喊了任賢幾聲,任賢想告訴他別擔心自己,但許久未飲水的喉嚨幹澀得厲害,一時沒喊出聲來,也就這一時半刻的耽擱,他便徹底被從地牢拖了出來,沒機會說了。

曲公公將他的頭用黑布蒙住,帶到了一間屋子中。

屋裏沒燒炭火,冷得跟屋外沒什麼差別,任賢頭上的黑布被扯下,映入眼簾的就是一桶蒸汽嫋嫋的熱水。

“進去吧。”

曲公公波瀾不驚地說完,便坐到了一邊閉目養神。

士兵三兩下扒了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的任賢的衣服,把他趕到了水桶裏。

水很燙,應該是剛燒好的,任賢咬牙忍著全身灼熱刺痛,撩起水來洗臉洗頭。

既然要洗,就認真洗。

皂角就在手邊,任賢費力地梳洗著在牢裏沾了許多塵土的長發,士兵們就冷眼看著,絲毫沒有伸手幫忙的意思。

雖然以前洗澡也有丫鬟服侍,但被這麼多人盯著洗澡還是頭一次,他們不說話,任賢就也保持沉默,洗好之後也沒見有人拿新衣服過來,舊衣服又被士兵扔掉了,他默默站起身,和一眾士兵無言對望。

有士兵先別開了眼,紅著耳朵不敢再看。

任秋雪不愧是芳名在外的大美人,這般水淋淋的站在浴桶裏,竟也能把冰冷的室內站出幾分燥熱來。

片刻後,有人架不住美色,低著頭送上了布巾和衣物。任賢走出浴桶,擦幹身體,一件件套上那些花哨的衣物。

衣裳是桃粉色的,也不知是誰挑的款式,乍一看還以為是女子的服飾。任賢自覺在受刑,麵不改色地穿戴整齊,跟著曲公公出了屋子。

春宴還未開始,寒風料峭中任賢被領到禦花園裏,由曲公公專門跟著,尋了處僻靜水榭坐下。

頭發還帶著濕意,任賢無聲地搓了搓凍僵的手,悄悄打量著四周。

榆樹剛剛冒出綠芽,柳條三兩抽枝,開得最好的是桃花和杏花,和他的衣裳一樣粉嫩,但掩不住人影,來往忙碌的宮女穿梭其間,時不時迎進來幾位皇親貴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