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當家!”“見過三當家!”他們不是杜疤瘌的嫡係屬下,臉上的尊敬卻絲毫不像作偽。郝老刀看得有些嫉妒,帶住馬頭,用刀尖指著其中一人的鼻子問道:“你們是哪個營的,站在這裏做什麼?”
“我們剛才跟在七當家身後平叛,都受了些傷。”被問到的人毫無畏懼,笑著指了指還在流血的大腿,“七當家說讓我們先去她的營地門口集結,今後就可以跟著她,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
這一手,可被張大當家逼迫眾人繳納“投名狀”的辦法高明多了。無論原來跟著誰,隻要參與了“平叛”,就有功無過。郝老刀可以想象,劉肇安等人麾下的嘍囉們在走投無路時聽到這句承諾會做什麼選擇。可以說,僅憑著這一句命令,杜鵑已經徹底瓦解掉了叛亂者的軍心。
這種高明的手段,顯然也不是杜鵑自己能想出來的。郝老刀又看了一眼杜疤瘌,卻被對方臉上毫無掩飾的得意憋得氣結。“看到韓六爺了麼?”他存心給杜疤瘌添堵,大聲向散兵遊勇們追問。得出的答案卻更令他沮喪,嘍囉們想了想,七嘴八舌地回應道:“姓韓的賊人跟杜當家打了一場,沒占到便宜,向苦菜窪子那邊下去了。”
“姓韓的自不量力,想跟程爺伸手。被程爺一箭射瞎了馬眼。若不是程爺不熟悉澤中的道路,肯定能把姓韓的生擒活捉!”嘍囉們尊重強者,對接連打敗兩位當家人的程名振深感佩服。
得不到想要的回應,郝老刀隻好憋著氣繼續趕路。杜疤瘌緊隨其後,高興得直想唱歌。二人又向前走了片刻,眼前視野驟然開朗。一塊相對整齊的河州之上,四當家王麻子帶著兩千多號人,氣勢洶洶地迎了過來。
“四哥。你看到鵑子沒有?大當家正在主營等你去合兵,鵑子在哪?怎麼沒見他跟你一塊兒!”唯恐彼此之間發生誤會,郝老刀躍馬上前,大聲表明身份。
“兩個小王八蛋……”提及兩個年青人,王四當家臉上的麻子全給氣成了青黑色,不顧自己的長輩身份,破口大罵。猛然間,他在郝老刀身後看到了杜疤瘌,已經說出的話卻再無法收回,頓了頓,氣哼哼地補充道:“兩個小混蛋急著立功,帶著‘錦’字、‘林’字和‘義’字三營弟兄殺奔苦菜窪子去了。我勸他們先跟大當家彙合了再去,他們根本不聽!哼,如果吃了虧,可不能怪我這當長輩的沒提醒他!”
“兩邊兒都差不多是三個營的弟兄,鵑子還能吃什麼虧?”杜疤瘌知道王麻子肯定是想從杜鵑手裏爭奪隊伍的主導權未果,所以才站在這裏賭氣。上前幾步,笑嗬嗬地回應。
老實說,杜鵑麾下隻有‘錦’字營還算完整,‘林’字營和‘義’字營隻能各算小半個。特別是‘義’字營,其中精銳都被杜疤瘌事先埋伏在主營中幫張金稱設陷阱,留守老巢的都是些老弱病殘。但現在杜鵑乘大勝之威,而劉肇安、韓建紘、楊公卿、王當仁四個手中士卒雖然多,卻已經是喪家之犬,所以雙方交手的結果幾乎是明擺著的,任是剛出道的新手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哼!”見杜疤瘌如此護短,王麻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大當家可是說了,讓咱們聚齊了弟兄,再一塊找老八算賬!鵑子和姓程的卻自己衝上前去,這算什麼?把大當家的話放在了哪裏?”
此話頗為惡毒,令杜疤瘌不得不擔心。正惱怒間,郝老刀卻不願意再起什麼齷齪,插在兩個人之間,大聲說道:“嗨。大當家說這話時,鵑子又不在場,怎能怪得了她?自古將在外,還有個軍令有所不受呢。更何況鵑子她也是怕耽誤戰機!以咱們大當家的心胸,肯定不會跟她計較!”
“哼,你們父女師徒……”王麻子滿嘴酸味,卻不得不順著郝老刀給的台階向下爬。此戰之後,杜氏父女已經隱隱成了巨鹿澤中除張金稱之外的第二大勢力,旁邊又有一個鬼精鬼精的程名振幫忙出謀劃策。為一點兒雞毛蒜皮的小事情得罪了他們,實在是得不償失。
“四哥!要不你先派幾個人給大當家送個信兒,就說情況有變,戰機耽誤不得。然後跟我們一道去趕鵑子,說不定還能給她幫一下忙!”見王麻子臉上依舊寫滿了不甘,郝老刀笑著解勸,“鵑子是咱們大夥的晚輩,她立了頭功,咱們幾個的臉上還不都有光麼?總不能跟個孩子計較沒完,讓人笑話咱們沒有當長輩的模樣!”
聽了這話,王麻子即便心頭再窩火,也無法再端著個臉子。向地上啐了一口,悻悻罵道:“誰想跟他們爭功來著?我是覺得此風不可漲!不過鵑子也是年紀青,銳氣十足。走,咱們跟上瞧瞧去,未必能幫上什麼忙,給她助助威,搖搖旗子也好!”
說罷,命麾下嘍囉與郝、杜兩個的部屬合並於一處,迤邐向苦菜窪附近趕。這一路走得順風順水,沿途沒有遭遇任何阻攔。每每經過岔道口,總有幾名打著“錦”字旗號的嘍囉從蘆葦後鑽出來,主動給眾人指明正確的去向。
郝老刀看得稀奇,忍不住又帶住坐騎,低聲向指路人詢問,“誰安排你們這樣做的,是姓程的麼?”
“是程爺給杜當家出了主意,然後杜當家安排下來的。”嘍囉們回話的語氣中,對程名振極為推崇。“程爺說待會兒肯定有援軍追過來,而楊公卿必然會邊戰邊逃。所以七當家特意安排了我們給諸位老當家引路!”
“這個機靈鬼!”郝老刀現在隻後悔自己怎麼沒本事養個漂亮女兒,看著杜疤瘌滿臉羨慕。杜疤瘌心裏卻愈發受用,不停地催促道,“快去,快去,去得晚了,可能連戰事的尾巴都趕不上了!”
王麻子聞聽此言,不住地撇嘴。心裏卻唯恐此話當了真,讓自己連半點功勞都得不到。不斷催促麾下的弟兄們加快腳步。好不容易殺到了苦菜窪,除了一地的屍體外,卻連半個叛匪都沒看見。
大夥這回有了經驗,趕緊從岔道口找來杜鵑留下來的向導。一番催問過後,隻聽錦字營的嘍囉們得意洋洋地說道:“七當家和程爺兩個,連破楊公卿三壘,然後追著賊人的腳步向黃蓮蕩那邊去了。您沒看見咱們押俘虜的弟兄麼,咱們死傷不到一百,卻生擒了敵軍足足一千三百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