犧牲一個已經死過一次的程名振,挽救館陶縣數百人的性命。林縣令沒覺得自己做得有什麼不對。朝廷對謀反案追究甚嚴,僅僅是那幾大姓的子弟可以免除死罪,像林縣令這樣無根無基的,萬一跟楊玄感扯上關係,有司向來是寧可錯殺,絕不錯放!
“大人覺得今天打死了他,咱們就能把蓋子捂住麼?”董主簿搖頭冷笑,目光中充滿了神秘,“他最後那幾句話,也不知被堂外多少人聽到了。一旦其中有人氣憤不過,強要替程名振鳴冤。大人是抓,還是不抓?”
“抓了,說明大人做賊心虛。不抓,流言向來跑得比馬還快!況且大人把王捕頭支應到郡城去,無疑是給此事留下了一個後患。那姓王的與程名振是過命的交情,若是他回來後發現發現姓程的死了,難免會鬧出什麼事情來。屆時城裏邊有被遣散的鄉勇跟著鬧,衙門中有蔣百齡等人心生同情,咱們這些當人父母官的,不是把自己架到火盆上烤麼?”
“這———”如同被兜頭潑了盆冷水,林縣令的火氣一下子被澆滅了。他原來的謀劃很完美。館陶縣所空缺的縣丞之職,一直被郭、賈兩位捕頭視作囊中之物。橫空殺出個程名振來,兩位捕頭自然要想方設法搬掉這個競爭者。而他隻要裝裝糊塗,便可以了卻兩位捕頭的心願。從抓人,到當堂杖斃嫌犯,所有事情可以做得滴水不漏。非但能除去程名振,同時又送了捕頭們一個天大的人情。
但是,誰也沒想到程名振隻做了一個月的兵曹,居然能獲得難以想象的威望。剛才,堂下的退役鄉勇們一直不停地替他叫屈,堂上行刑的幾個老衙役,也不敢對他直接下死手。換做平常,隻要有上司的暗示,三板子打死一名江洋大盜對衙役們來說輕而易舉。而今天把程名振從暈頭轉向打得明白過其中味道來,竟然還沒能將其活活杖斃。
幾乎每個環節都脫離了掌控。為官這麼多年,林縣令從來沒像今天這樣無力過。 “咱們要動程名振,就必須把王二毛與他分開!武陽郡的主簿魏征是我的知交,見了信後,肯定會將他留在郡城幾天!”沉思了片刻,他猶豫著向董主簿解釋。“等王二毛回來時,本縣再想辦法將其除去便是。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盡快了解了這樁案子,別讓更多的人開始關注!”
“大人不想用王捕頭來牽製賈、郭兩位捕頭了麼?”董主簿又笑著搖了搖頭,繼續追問。
“如果程名振被張金稱殺了。王二毛當然是一粒好棋子。”林縣令不住地苦笑,“可現在,該死的人偏偏沒死!”
“隻要大人下定了決心,其實解決姓程的也不難!”董主簿用手指輕叩桌案,低聲提醒。
宛若黑暗中看到了一絲光,林縣令像飛蛾般撲了上去。“怎麼辦?你說!他不肯認罪,你又不讓我將他往死裏打?”
“大人何必又非要當眾打死他!”董主簿手指掐掐捏捏,仿佛天下一切事情都盡在掌握。“當眾打死他,鄉勇們的怨恨都會落在你我的頭上。卻白白便宜了郭捕頭和賈捕頭。今後他二人得意起來,大人豈不又要受其挾製?”
提到兩位館陶縣的地頭蛇,林縣令剛剛熄滅的怒火立刻有開始獵獵燃燒。本來,他利用王二毛的單純和程名振“死後”的餘蔭,已經逐步恢複了治下官吏的平衡。可現在,一切都得重新考慮。
該死的程名振,他為什麼不被張金稱殺了!館陶縣已經給他塑了像,讓他生生世世享受城隍廟的煙火,他還要如何?偏偏又跑回來做討債作甚!
畢竟身負智者之名,董主簿總有辦法給縣令大人分憂,笑著敲了敲桌案,他輕聲道:“恐怕郭捕頭和賈捕頭兩個,也不希望那小子鹹魚翻身吧。萬一他們兩個指使人將程名振在獄中給做了,大人是追究罪魁禍首給程名振洗刷冤屈呢?還是繼續糊塗下去,任由幾個地頭蛇為非作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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