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第一章 賭局 (八 中)(2 / 3)

夫妻兩個相視一笑,心裏都湧起一股難言的滿足。附近的刀叢矛尖仿佛不再是死亡的威脅,而是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浪漫。特別是對於杜鵑,已經很久沒有跟丈夫配合得如此默契過,根本用不著互相暗示,僅憑著本能和心靈的指引就明白對方在哪裏,正在做什麼,下一步想做什麼,希望自己做哪些事情與他配合。

這種感覺陌生已久,當它突如其來的時候卻是如此之甘醇。杜鵑記得,隻是在自己沒成為程名振的新娘前,才有過很長時間類似的回憶。當二人結婚之後,聚少離多,再加上彼此的生活閱曆差異巨大,彼此心髒反而漸行漸遠。

程名振沒有另覓新歡,杜鵑知道。哪怕是張金稱打上門來那一次,也是別人將罪名強加給他,而不是他主動去沾花惹草。他像尊重綠林同行一樣尊重她。他像信賴自己的手臂一樣信賴她。他可以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背心交給她,一往無前地去衝殺。她是他最大的助臂,最好的夥伴,最值得依賴的袍澤。然而,他看著她的目光中卻不再擁有渴望和狂熱。

舉案齊眉,也許是某些讀書人心中最理想的姻緣。但這種生活卻不屬於杜鵑。她喜歡像火一樣燃燒,像酒一樣熾烈。哪怕隻是短短的幾個月,也好過按部就班的天長地久。

今天,於萬馬軍中,她終於又得償所願。兩顆心又驟然跳動在一起,共舞同一個節拍。快樂、熾烈、忘乎所以,如醉如癡。刀光和血光全都開始模糊,呐喊與悲鳴都慢慢消退。耳朵裏能聽見的,隻是彼此的呼吸。眼睛中能看到的,隻剩下對方水一般明亮的目光。

隻要這目光不變,刀山火海又能如何?

杜鵑徹底迷醉了,雙刀舞動,如鮮花般在人海中綻放。那刀鋒上的光華是如此地絢麗奪目,令敵我雙方都不敢逼視。她緊跟在程名振身邊,如藤纏樹,如影隨形。她為他擋開流箭,砍倒敵人,為他及時堵住一個又一個破綻。她忽左忽右,無所不在。讓所有的攻擊都化作徒勞,所有戰意都化為恐懼。

她就是一樹花,將自己最美豔的一瞬向他綻放。讓他無法視而不見,見到之後便無法不目眩神搖。

敵人很快就發現了這個瘋狂的女魔頭。為了除掉程名振,不得不先將她合力剪除。兩杆馬槊交替而來,一支直刺她的小腹,另一支指向她的大腿。杜鵑將身體偏了偏,讓開正麵刺來的槊鋒,單刀順勢平推過去,砍斷對方的手肘。刺向她腿部的長槊在半途中便被挑到了一邊,程名振及時地將馬頭兜轉,提槊替她擋住了必中一擊。然後雙臂猛地向上一攪,將來人的兵器攪飛到了半空中。

瞬間被驚醒的杜鵑帶著幾分醉意看了丈夫一眼,露齒而笑。程名振衝妻子點點頭,撥轉坐騎衝向下一波對手。雙騎並絡,卷起一片紅色的煙塵。

自家主將的勇猛極大地鼓舞了弟兄們的戰意,洺州軍袍澤越戰越勇,把成倍的對手逼得連連敗退。看到程名振和杜鵑二人轉危為安,王二毛的調度也愈發從容。不斷投入新的力量加入戰團,不斷向桑顯和的正麵施加壓力。

一波接一波的攻擊宛若湧潮,推得官軍無法站穩腳跟。桑顯和被逼得心頭熱血翻滾,令旗旗向楊甫手裏一擲,大聲命令:“子卿為我掠陣,我上前會那姓程的一會!”

“將軍!”楊甫試圖勸阻,卻被桑顯和用目光瞪得無法開口。“你盡管按事先製定的戰術調度,我且去給弟兄們長長士氣!”

楊甫無奈,隻好命人吹響號角給主將壯行。在龍吟一般的角聲中,桑顯和策馬分開人群,直撲程名振。論身手,他自詡比程名振絲毫不差,對方既然敢帶隊衝殺,他又怎肯被比了下去?更關鍵一點是,將乃三軍之膽。如果他這個主帥一味地在後麵窩著,弟兄們又怎肯舍命廝殺。

事實正如他事先所預料,當發現自家主將也衝到第一線後,官兵們的士氣猛然提高了數分。與此形成鮮明的對比,洺州軍的囂張氣焰瞬間被壓了下去。“殺賊!”桑顯和舉槊怒吼,從人群中硬衝開一條血路,殺到程名振麵前。“殺賊!”“殺賊!”官軍將士大喊大叫,聲音猶如夏日傍晚的驚雷。洺州軍的攻勢被遏製住了。洺州軍中有人開始猶豫不前。洺州軍有人倒在地上慘叫、**。洺州軍中有人膽怯了,刀鋒亂舞,卻無法阻攔桑顯和的去路。

剛一照麵,桑顯和就讓程名振知道了雙方之間的差距。他身材強壯,招數勢大力沉。他久經戰陣,殺人的經驗非常老到。他的坐騎是上好的突厥名種,對命令的反應速度遠遠好於程明振胯下的棗紅馬。更關鍵的一點是,他剛才一直在以逸待勞,而程名振至少已經在刀叢中衝殺了小半個時辰。

直刺,橫掃,轉突。二馬挫鐙,迅速回旋,槊鋒再度指向程名振的前胸。受到威脅者不得不側身閃避,桑顯和快速從程名振身邊衝過,隨手一槊刺一名程賊的侍衛落馬。杜鵑拚命來救,被桑顯和的親衛死死擋在外線。程名振硬著頭皮苦苦支撐,卻一下比一下吃力,一下比一下反應遲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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