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刺,橫掃,反手斜刺。多年在沙場上磨礪出來的鋒芒完全展現,光華奪目。程名振拔槊相隔,卻猛然拔了個空。“小賊,拿命來吧!”桑顯和獰笑著轉身,招數由虛化實。眼看就要一擊得手,斜刺裏猛然重來一匹瘦馬。馬背上的嘍囉雙手撲上,死死抱住了他的槊杆。
長槊的重心完全在壓在武將的前手掌上,稍加破壞,便會失去準頭。桑顯和的槊頭立刻下沉,帶得他本人在馬背上亦難以坐穩。程名振被驚出了一身冷汗,搶回先手,橫槊捅對方的腰眼。
洺州軍的侍衛敢舍命營救主帥,桑顯和麾下的侍衛也不是孬種。呐喊著撲上,用身體擋住程名振的槊尖。兩匹坐騎又迅速分開,兩名主將身上都濺滿了敵人的血。二人咬了咬牙,撥回戰馬,發起第三度對衝。
這回桑顯和出招更是狠辣,前掌上提,後掌下壓,利用槊杆的彈性將槊鋒抖成一團光影。程名振知道這是一記虛中帶實的殺招,卻從沒跟人對練過,因此隻能憑著直覺去拆。槊鋒上傳來一陣空蕩蕩的感覺,他趕緊側身躲避。桑顯和長槊從他的肩膀側麵擦了過去,帶起一串血珠。
頃刻間,程名振半邊肩膀都被自己的血給潤濕了。無力再提住長槊。嘶吼一聲,他將長槊當做投矛向桑顯和擲過去。然後趁著對方側身閃避的功夫,單手從腰間抽出橫刀,斜端著向側麵抹動。
兩名桑顯和的侍衛招架不住,先後被程名振抹於馬下。前方猛然出現了一個狹小的空檔,程名振不敢回頭,雙腿一夾馬肚子,狼狽不堪地退出戰團。玉麵羅刹見丈夫離去,也無心戀戰,雙刀猛地劈了幾下,逼開與自己放對的官軍,奪路而逃。洺州軍眾親衛見主將離去,立刻失去了跟人拚命的勇氣,跟在程名振夫妻兩個的馬後,亂哄哄地退向本陣。
“攔住他們!”桑顯和豈肯讓到了手的勝利飛走,大喊大叫。正在廝殺的官兵紛紛拋下對手,試圖擋住程名振夫妻兩個的退路。他們可沒桑顯和那樣的本領,被程名振和杜鵑兩個聯手帶領親衛一衝,又亂紛紛跌倒,一部分人紛紛死去,僥幸活著的則亂紛紛地逃開。
“黏住他們,別讓他們跑遠!”知道剛才自己對屬下的要求過高,桑顯和又迅速調整命令。這回,他的命令起到了實際效果,大隊的官兵緊隨程名振夫妻的馬後,將敵我雙方的戰陣衝了個亂七八糟。
程名振略一回頭,就發現了形勢的危急。他沒膽量回頭再跟桑顯和硬碰,又不敢衝動自家陣腳。隻好將坐騎再度轉向,橫著跑向戰場的左翼。孟大鵬正帶著一夥弟兄跟官兵在那裏周旋,發覺主帥前來投奔,趕緊帶隊接應。程名振從他身邊跑過,頭也不回,繼續策馬狂奔。桑顯和緊跟著殺到,衝開孟大鵬的攔阻,繼續緊追不舍。
出於對自家主帥安危的擔心,在後方調度的王二毛不得不派出更多的生力軍,試圖將桑顯和堵住,將程名振夫妻兩個平安接回本陣。替桑顯和掠陣的楊甫怎肯讓他如願,也把更多的生力軍投入戰場,對洺州賊進行反向阻截。雙方的作戰重心瞬間就由縱轉橫,誰也不再以撕破敵軍主陣為目標,而是將所有目光都圍著程名振逃命和桑顯和追殺的位置移動。遠遠看去,逃命者和追殺者的隊伍都被拉成了一條長龍,而在長龍的兩側,則簇擁著數以千計對戰場形勢難以作出正確反映,措手不及的雙方士卒。
“不好!”楊甫心中突然打了個冷戰,低聲驚呼。程名振的逃走方式很古怪,像是慌不擇路,卻不斷將桑顯和往戰場外圍引。而繼續追殺下去,桑顯和未必能追得到程名振夫妻,反而與自家弟兄越離越遠,難以得到有效支撐。
仿佛在印證他的判斷,亂哄哄的人喊馬嘶聲中,一夥身穿黑色鎧甲,手握黑色陌刀的壯漢悄無聲息地從洺州軍中浮現出來。“全軍壓上!”來不及做更多的觀察,楊甫將手中令旗向前一指,孤注一擲。他沒法不緊張,那夥身穿厚重戰甲的陌刀隊所向之處正是程名振逃亡的地方,而桑顯和追在程名振身後,依然如飛蛾撲火。
所有殺招都用不上了。如果主帥戰死,失去主帥的一方必然要大敗虧輸。程名振知道自己麾下的人馬數量和真正實力都不如官軍,所以他在正麵硬撼的同時,又不甘心地布下了一個圈套。這個圈套的誘餌就是他跟杜鵑夫妻兩人,隻要桑顯和試圖擒賊先擒王的話,就難免會落進他的陷阱。
說時遲,那時快。沒等楊甫這邊的號令發出,陌刀隊已經迎住了程名振的馬頭。主動讓開一條通道,他們將程名振和杜鵑等人放了過去,然後驟然一合,如同塊磐石般擋在了追兵麵前。
“轟!”幾乎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一陣來自地麵的戰栗。潮水般的追兵遇到了磐石,飛花碎玉般被撞得倒濺回去。血流如瀑,屍橫遍地。執掌陌刀隊的洺州軍將領卻絲毫不為眼前慘烈的景象,陌刀重重向前一伸,帶領隊伍不疾不徐地迎向了大驚失色的桑顯和。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