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公婆婆那裏吃過晚飯後,江旭恒和陸允慈就帶著湘湘回家了。
睡覺前,湘湘纏著旭恒給她講童話故事。在旭恒講的童話裏,公主和王子最後都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這些童話雖然美麗,但也離不開一波三折的情節。沒有單純美麗的故事,也沒有一帆風順的人生。湘湘總是沉浸在美好裏,幻想著自己就是那個美麗善良的公主。可在某一天,她可能會記起還有一個邪惡的巫婆,會去思索公主這幸福之路的坎坷,也總一天,她會明白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有美麗的結局。不要打擾她了,讓她繼續做著天真的夢吧!
回到臥室,看見陸允慈還在翻著一本書,江旭恒叮囑著:“很晚了,睡覺吧!明天還得早點起。”
“嗯,好。”陸允慈輕聲回應著,然後把書合在枕邊,緩緩躺了下來。
在大多數情況下,她和江旭恒都沒什麼話說,總是江旭恒找些話題,尷尬地幾問幾答之後就陷入了沉默。允慈偶爾也會找些話題,他們畢竟是夫妻,不能讓這氣氛尷尬到底了呀。允慈突然又對今天打翻的那些照片上的女孩是誰感到好奇,便轉過身想問問江旭恒,這突然的轉身,使她和江旭恒正好對視。這樣的對視,讓允慈有些不自在,她下意識地躲開了旭恒的視線,然後問道:“旭恒,今天我給湘湘收拾衣服的時候,看到衣櫃裏有一盒照片,上麵的那個女孩是誰啊?”
江旭恒聽到這話,麵色顯現出藏不住的凝重,“那是我妹妹,親妹妹,小我兩歲,在她二十三歲那年,心髒病去世了。擺出來,怕媽看見會難過,我就收起來了。”說完這話,江旭恒就轉過了身去。陸允慈伸過手從他肩頭輕輕地拍著,她能感覺的到,他分明是在強忍著抽泣。在這樣的夜晚,悲傷總是被放映得很大。允慈向旭恒靠近了一些,在背後緊緊地抱住了他,旭恒也將允慈抓在他心頭的手緊緊地握了起來。
允慈被震驚到了,結婚這麼長時間了,她竟從不知道旭恒有一個辭世的妹妹。她有些心疼眼前這個男人,他什麼都自己扛著,從來也不表現出來,可自己卻沒能給他足夠的溫暖。她把他抱得更緊了一些,淚水順著臉頰傾瀉下來。她覺得自己真得很不懂事。
爸爸媽媽、兄弟姐妹,再尋常不過了,卻總能在瞬間哽住一些人的咽喉,轉身便淚流滿麵。
“曾經,我也以為時間會衝淡一切,那些過往的不舍與揪心慢慢的應該也就沒有感覺了。可是,我終於知道了,有些事情從來都淡不了,忘不掉。我們無法接受最親的人離開了這個世界,那個曾經陪伴在你身邊的很鮮活的生命就真得再也沒有了。更悲哀的是,即使你願意傾盡所有、受盡苦難也不能挽回什麼。當一個人死了的時候,我們總是會告訴自己他去了天堂,誰知道是不是真地有天堂,可就算這是謊言,我們也隻有相信的能力,不忍去懷疑。”
允慈今晚沒有再轉過身去,她一直抱著旭恒。這些年來,要不是江旭恒撐著這個家,她可能無法像現在這樣肆無忌憚地渾渾噩噩。畢竟,生活真得不易。她始終都沉默在崗位的最底層,不求上進。對於這樣冷漠又毫無存在感的同事,很少有人願意走近她的。可盡管是這樣的陸允慈,江旭恒一直都守候著她,不離不棄,連一句埋怨也舍不得對她說。
在允慈心裏,她卻和江旭恒劃著分明的界限,她沒辦法把他當做親近的人,她覺得與他身在咫尺,心在天涯。就在江旭恒轉身掩淚的那一瞬間,允慈才發現她錯了。
此刻,屋裏很安靜,隻有淚水擊打著枕頭的聲音在耳邊回蕩著,允慈對這聲音並不陌生,這些年來,這樣的“滴~答~滴~答~”一直都陪伴著她。
她注視著眼前這個男人寬闊的肩背,發現自己竟有些害怕失去他。她的思緒很亂,她第一次這樣認真地看著他,第一次想主動去靠近他。她不知道這是不是愛情,她不想失去他,也怕真地愛上了他。她怎麼能愛他啊?她覺得愛上江旭恒就是對蘇澤的背叛。可是江旭恒也值得被愛啊……
她想著想著又在心裏糾纏成一個結,在她看來,跟蘇澤有關的事都重大而複雜,她實在解不開。在新愁舊緒的混亂裏,她枕著冰涼的淚水,漸漸模糊了意識。
那天晚上他們都沒有去關燈,那盞暖光的台燈深情地亮了一夜。在沉靜的深夜裏,那束光顯得霧蒙蒙的,似乎也要將眼淚傾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