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到了光華殿偏殿等候,淨初輕輕地撩開遮擋的簾子,向外探去。隻見那金碧輝煌的殿內,黑壓壓的跪了一地的人,都將頭埋得很低,似乎都要垂到地底下去了,唯有一人,立在大殿之中,素衣白袍,亭亭而立,直視著上方之人顏神坦蕩,毫無懼色,身旁跪著的臣子不斷地向那人使眼色,想叫他跪下,卻被人生生地忽略過去。
如此姿態,想來便是那位鼎鼎大名的鱉靈。
又抬首向上座看去,卻隻能看見望帝端正的身姿,背光而坐,雖是看不清麵容神色,但那周身的氣派,宛如仙靈降世,威震四方。
他的眼神冷冷地投射到那站立之人,看不出喜怒神色,那眼神如刀斧一般深刻,連淨初都有被震懾到,但鱉靈仍站立如鬆,毫無懼色。
“他們都跪下了,你為何不跪?”
鱉靈抬頭,直視著上座之人,開口說:“在故國沒有跪立的習俗。”
“哦?是嗎?”望帝輕微眯起眼睛,眼神中的寒光直射在他身上,那裏麵是滿滿的危險:“可如今,你是在古蜀國境內。”
話語中雖然沒有威脅的字眼,可是卻處處透露著王者的不悅,旁邊的侍從臣子看著遲遲未動的那人,愣是憋出了滿頭的汗,恨不得直接將他摁在地下。
見那人遲疑了片刻,方才將腿微微向後撤了一步,雙手拱立,身體微屈,口中大聲喊道:“參見望帝。”
周圍的臣子見此舉,頓時麵如死灰,豆大的汗珠滴落在地麵上,發出輕微的響聲。有幾個膽大的臣子抬頭,向上看去,便發現望帝如土般的麵色,一下就被嚇得不敢再抬頭。
承受了這無禮的舉動,望帝心裏十分的不適,他用眼神掃過下方群臣,開口又是不怒自威,平日裏淡然的聲音穿過空蕩的大廳,一聲聲震人心脾的回響,使得滿地的臣子都抖了三抖。
“好啊!好啊!你們這一群倒都是孤王的忠臣良將啊!這樣的人,竟然能叫你們欺上瞞下,知情不報,如此愧對臣民百姓。你們說說,還有什麼事是你們做不出來的!?”望帝看著跪了一地,瑟瑟發抖的臣子們,不禁開口諷刺到:“如今,事情敗露了,竟然知道怕了?你們早做什麼去了,既然做得出這些事,便就應該料想到有今日。”
“王上,臣下知錯了!”一年長的,拖著在風中晃蕩的早已風燭殘年的身軀的臣子,向前挪動了兩步,拚盡全身氣力磕了幾個頭,哀聲訴說著:“臣下本也是好意,今日國內連發大水,王上本就憂心煩躁,而今又發現一個來路不明的男子,順著那河水逆流而上,實為怪事。怕王上因此煩心憂慮,故想要將事情查明再稟告王上,願為王上消煩解憂。”
隻見坐上的人冷哼了一聲,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是嗎?那還真是多謝劉卿替孤王的身子著想,若是卿可以專心治事,多為子民著想,少些明爭暗鬥,那麼孤王定會事事無憂,百歲安康。”那聽上去像是客套的話語,裏麵不少的夾槍帶棒。使得那原本還要狡辯的臣子一下子,屏住了呼吸,再不敢發一言。
“孤王都知曉你們是什麼意思,知情不報,是怕孤王順藤摸瓜,斷了你們的財路吧?”
“臣等不敢,臣等冤枉啊!”
望帝垂眸看著下麵呼天搶地的眾人,冷漠地開口:“過去的事情,孤王可以既往不咎,而今當務之急是治理洪災。孤王祭祖問天卜卦後,同王後及務政大臣丹和商定,自今日起,實行募捐。世從商貿者,出以物資;拜官稱王者,捐以銀錢;耕田種地者,舉以糧食,其餘各地青壯男子,皆整裝待命,修繕水壩。自此,傾舉國之力治理水患,各地資源調派由望都統一命令,其他地區災民陸續轉移到附近城鎮,各地官員留守城內,全麵配合抗擊洪災,無詔不得隨意離開。”
“臣等遵命。”一眾臣子,聽聞要捐贈錢財,皆低垂著腦袋,萎靡不振,瑟瑟發抖。
“罷了,都退下吧。”聽見這話,那些瑟瑟發抖的臣子,全都迅速站了起來,準備告退。同樣的正要隨著那些臣子離開的鱉靈,卻被人叫住了。
“既然不懂得古蜀國的規矩,那便留下來,叫宮裏的侍者好好教教你。”望帝不鹹不淡地開口,那些臣子也不敢說什麼,自保已是艱難,自然不會再反駁王上。
待眾人離開,眼見著大殿的門重重的合上。原本翩然而立的鱉靈,立即跪了下來,端正的行禮。
看著在座下直挺挺的跪立的鱉靈,又想到方才眾人在大殿之上,他臨危不亂,站立如鬆的樣子。望帝開口,聲音裏聽不出喜怒:“怎麼剛才不跪,如今卻跪下了。”
聽到近乎冷漠的詢問聲,鱉靈並未恐懼,則是不慌不忙的回答到:“方才不跪,是為了叫王上生氣,如今跪了,是為了叫王上不再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