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6.第098章 長安之死,挫骨揚灰(3 / 3)

有長安護著明樂,武岡等人也都有了底氣,忙不迭揮劍阻擋。

隻是三百名弓箭手,他們總共所有也不過三十人,並且因為事出突然,方才第一輪的冷箭之下就有三人受了重傷,實力大打折扣,哪怕二十餘人形成一道保護網也擋不住三百弓箭手強大的攻勢。

眼見著力敵無果,武岡就趁亂一咬牙,扭頭對長安道,“你帶王妃先走,雪雁他們應該就在附近。”

和雪雁等人會和,就有救了。

“嗯!”長安悶著嗓子應了一聲,不由分說就隔袖子拽了明樂的手腕轉身往密林深處跑去。

林子裏的阻礙多,他們躲避比較容易,相對的弓箭手的威力也會受到阻礙和影響。

明樂也知道這個時候是無從顧及的太多,和長安兩個卯足了力氣往裏林子裏閃避過去。

紀浩騰自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明樂二人身上,留了人纏住武岡等人,就棄馬親自帶人進林子去追蹤明樂和長安兩人的蹤跡。

明樂本來以為長安無恙,可是跑了一段時間之後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他的狀況似乎是有些不對頭,抓在她腕上的那隻手手心裏全是汗,不一會兒就已經將她的袖子整個兒濡濕了。

而長安握在她腕上的手也在隱約的發抖。

明樂的心底一涼,猛地扭頭朝長安看去,“長安?”

長安沒吭聲,隻是拉著她的手快步往前走。

明樂越發肯定他有事,目光從他身上粗略的上下一掃便赫然發現,他的另一隻手正用力的按著左側的小腹,素來挺拔的腰身都有些佝僂了起來。

“你受傷了?”明樂問道,聲音開始有點打顫。

“沒事!”長安咬牙道,可是過於低沉的聲音卻是暴露了他此時極度不妙的境況。

明樂的心裏一慌,還不及說什麼,就聽的後麵紀浩騰的聲音傳了過來,“追著血跡走,就在前麵,追,給我活捉了他們。”

許是慌不擇路的緣故,長安的腳下突然一個踉蹌。

明樂趕緊扶了他一把,而這一個趔趄之下後麵紀浩騰的人已經到了。

見到被明樂攙扶著的長安,紀浩騰就是得意的大笑出聲,“你還真是命大,居然能撐到這會兒來。把人給我交出來,本世子還可以考慮給你一個痛快點的死法。”

長安抿著唇不吭聲,他不想為了這些無稽之談再浪費力氣。

紀浩騰觸到長安眼中幽暗憤怒的神色,就更是不悅,再看一眼旁邊正用力攙扶他的明樂便是鄙夷的冷冷說道:“看來傳聞不錯,攝政王妃你和這個奴才的關係是真的不一般,明知道這是個圈套還為他孤身犯險,嘖嘖——知道的是你們主仆情深,這不知道的——”

“閉嘴!”長安聞言,終於忍無可忍的爆發,強壓著力氣沉聲喝道。

紀浩騰卻越發的有恃無恐,突然想到前段時間自己心裏的念想,這個時候再看站在三丈開外的凜冽女子,本來已經歇了的心思突然再度升騰起來——

大鄴的這位攝政王妃的確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兒,而且這脾性也甚是合他的胃口,之前是忌憚著她的身份,可是現在——

橫豎是已經到了這一步了,倒是可以一償他心中所願了。

紀浩騰眼中的光亮閃了閃,突然就變了個輕曼的語調上前一步,道,“王妃,何必非要與我硬碰硬呢?真要魚死網破了,我是沒什麼關係,倒是可惜了你這一副花容月貌不是?”

他說著就要往前逼近。

明樂聽了這話不由的皺眉——

這人,竟然敢於對她起歪念?

而長安在這一刻已然是失去了理智一般,直接一劍斜刺過去。

若在往常,紀浩騰是決計逃不過他這一下的,可是這會兒他著實是虛弱的厲害,竟是被紀浩騰在最後關頭給退開了。

長安也知道自己此時如強弩之末,硬拚不得,一劍迫開紀浩騰之後就再次拽了明樂往前跑去。

“敬酒不吃!”紀浩騰怒罵道,大手一揮,“給我——”

話音未落,身邊的弓箭手已經搭箭射了出去。

彼時明樂和長安也才跑出去十幾步,聽聞後麵鋪天蓋地而來的破空生聲,明樂就是腦子一空,嗡的一下完全失去了思想。

這一次,定是在劫難逃了。

然則危難之際,突然覺得腕上長安的手指用力一扣,然後她的身子就往前飛了出去。

明樂驚魂甫定的回頭,後麵長安也提了最後的力氣縱身而起,張開雙臂朝著她撲了過來。

他的身形高大,將後麵的世界整個隔離在明樂的視線之外。

明樂的身子在半空飄了多久自己都不知道,許是一瞬,許是漫長無邊的茫茫光陰,總之當她再度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落地。

麵前——

站著長安。

此時的長安的嘴唇蒼白,微微顫抖著,目光沉得很深很深的盯著明樂的臉龐,整個身子擋在她的跟前,高大的身影將後麵的明槍暗箭一並隔絕,用他偉岸的身軀,為她撐起一麵保護牆。

他的背後,還有零星的鳴箭之聲斷斷續續的在響。

然後是利刃釘入血肉,那種幾乎要將人逼迫的瘋狂了的微弱的聲響。

明樂仰頭看著他的臉,隻覺得頸後的汗毛都在以她能夠感知到的速度根根直立而起。

看著眼前男子冷汗直流的剛毅臉龐,看著他臉上極力隱忍強壓下去的痛苦——

她突然想要失聲的尖叫,可是聲音就那麼卡在了喉嚨裏。

她死死的攥著拳頭,用了生平所有的力氣,喉嚨就像是被什麼人用力的掐住了,連一點細弱的聲音都發布出來。

恍惚之間,她好像又看到了當初那個寒冷的冬夜裏,趙榮將她摔上馬背時候的情形。

她在飛馳的戰馬上回頭,眼睜睜的看著那個耿直的漢子被彭修指揮密衛砍的肢體橫飛,血肉模糊的畫麵。

那個場麵,曾經是纏繞她心頭許久的夢魘。

她曾暗暗發誓,這一生再也不要看到雷同的事情發生,再也不要看她身邊親近的人被奪走生命。

可是時間往複輪回,幾年之後,又是這樣一場觸目驚心的畫麵再度搬到了眼前。

一次比一次殘忍,一次比一次更叫她覺得無力和心痛。

上一次是那個為了宋灝的一句話就對她不離不棄的趙榮,這一次——

是足足跟隨了她長達七年之久的長安!

明樂瞪大了眼睛,眼前被朦朧的水光糊上一層水鏡。

淚沒有落下來,這麼久了,她早就不再習慣用淚水來表達心裏積壓多時的或是悲傷或是歡暢的情緒。

可是在這個瞬間,淚水還是本能充盈了眼眶——

目赤欲裂。

“誰叫你們射箭的?混蛋!廢物!”整個世界靜止不動,暴跳如雷的吵嚷聲卻像是透過另一個平衡的空間刺入耳膜的一樣,那樣的疏遠和不真實。

“長——安——”良久之後,明樂才緩慢的吐出兩個字。

出口的聲音沙啞的不成樣子,小心翼翼的像是怕她的聲音稍微大些,就會把矗立在她眼前的這個影像震成一地廢墟一樣。

“小——小姐!”長安用力的抿抿唇,終於從牙縫裏吐出虛弱的兩個字。

他的身體一直鐵壁一樣擋在她的麵前,一動也不動。

像是一座巍峨的山。

而此時一口氣吐出來,那高大的身影就像是從內到外被什麼擊潰,轟然坍塌了一般,腿彎一軟就緩緩的屈膝跪了下去。

“長安!”明樂一個機靈,連忙張開雙手抄住他兩邊的腋下,將他的身子勉強撐住。

長安的嘴角開始往外滲血,一口一口,殷紅刺目的血液從喉嚨裏漫上來,無法遏製的噴在明樂肩背的衣服上。

他的身體完全失去支撐,倒壓在明樂的肩頭。

明樂的腳下一個踉蹌,後退了兩步,好在是被後麵一根樹幹擋住才勉強沒有叫兩人摔倒在地。

性命垂危的最後一刻。

長安,這個素來不苟言笑的冷漠漢子突然唇角微揚,露出一個不知道是苦澀還是甜蜜的笑容來。

這一個擁抱。

是他這一生,所能奢望的最溫暖的距離。

縱使那代價,是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也覺得幸福而踏實。

他埋藏心裏,從來不敢說,也從來不敢奢求的念頭,這一刻突然就異常清明的躍入腦海中。

他在她身邊整整七年,親眼看著她從一個單薄柔弱的小女孩一點點的長大,並且破繭成蝶,逐一蛻變成了眼前這樣一個傾城絕豔尊貴優雅的女子。

而在這個過程中,他對她的感情也在不知不覺的發生著微妙的變化。

從最初的感恩,一點一點演變——

從敬重,到折服,再到最後成了無法割舍的依戀和仰慕。

可是他的身份,不允許他對她生出任何的非分之想。

所以這麼久以來他就隻敢把這份日漸熱烈卻又注定孤獨的感情深埋在心底。

他告訴自己,隻要能這樣的追隨在她身邊,哪怕能夠仰望的永遠都隻是她的一個背影而已,那也已經足夠。

他不敢對任何人訴說這份依戀和感情。

他隻是想要用屬於他自己的,最卑微也最簡單的方式守護在她的身邊而已。

隻要能夠看到她富足安樂,哪怕喜怒哀樂都和他扯不上一絲一毫的關係也無所謂。

隻要能夠跟著她,看著她間或展露出來的如花笑靨——

哪怕這些都不是贈予他的,也能叫他心花怒放,無比的滿足。

曾經以為,這就是他所能期待的,最為完美的一生了。

可是偏偏——

老天連這樣卑微而簡單的願望都不願意成全他。

真是不公嗬——

是啊,從一開始,老天對他就是這樣的不公,用一場巨大的玩笑,從頭到尾摧毀了他人生的一切。

曾經,他為童年和少年時候的際遇而怨懟過。

可是後來遇到明樂,漸漸的,他也會學著用感恩的心來看待這一切,以為有失必有得,讓他在最悲慘的處境之下遇到了她,就是老天給予他的,最大的饋贈和補償。

可事實上——

卻是用另外一種更加殘忍的方式再度戲耍了他。

在他絕望之後,給了一線光明的指引。

而如今,在他終於準備平心靜氣和來接受這一切命運的時候——

又再次用這樣的一個轉折,給了他致命的一擊。

“小姐!”長安的氣息微弱,聲音顫抖的不像樣子,一開口就是大口大口的鮮血湧出來。

明樂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後背粘著的溫熱和潮濕,動也不敢動。

長安伏在她的肩頭,他蒼白的嘴唇一直在動,像是在娓娓訴說什麼的樣子,可事實上卻虛弱的連半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紀浩騰帶著人大刀闊斧的殺過來,一張俏臉氣的通紅,顯得惱怒無比。

他第一眼去看的是明樂,因為被長安整個兒擋在後麵,他看不清她具體的情況或是有沒有被傷著,心裏就十分的焦躁。

這樣國色天香的一個美人兒,他可是肖想了許久了,之前被宋灝防著又被紀浩禹三番兩次的打岔,叫他始終不得機會,這一次好不容易甩開了那兩塊狗皮膏藥把人引了出來,萬一再磕著碰著或是有個什麼損傷的,那不就白忙活了嗎?

“快快快,還不把這狗奴才給我搬開!”見到長安整個兒靠在明樂身上,紀浩騰不由的暴跳如雷,大聲喝道。

兩個侍衛上前提著肩頭的衣物要把長安拉開。

而此時的長安已經太過虛弱,半點反抗的力氣也無。

眼見著就要被人拉開,他的手臂下垂,貼著明樂的胳膊落下去,突然之間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手指下意識的發力,抓住了明樂的袖子。

但他畢竟是太過虛弱了,染了血的指頭從她素白的袖子上劃過,留下幾道刺目的血痕,直到指尖要錯開袖口滑過去,他才提了最後的一口力氣,用力的攥住了明樂的袖子。

袖口處突然一緊,明樂的精神為之一振,猛地抬頭朝長安看去。

長安的臉色蒼白而沒有一絲的血色,看著她的眼睛裏滿滿的都是絕望和愧疚。

見他死到臨頭還抓著明樂的袖子不放,紀浩騰登時怒上心頭,揚起手裏馬鞭狠狠的抽了一下,怒道,“還不把他給我丟開!”

“是,世子!”侍衛連忙過來掰長安的手指。

“小——小姐!”長安強撐著最後的力氣,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明樂的臉孔,明知道以後再不能有機會,似乎是想在這短暫的一刹那,將她的容顏刻入骨髓,也好生生世世的伴他輪回。

愛慕的話,他這一生是注定說不出來的。

最後出口,卻是懇切而真摯的三個字:“對不——起!”

如果不是他當時的一念之差而最終錯失了殺掉紀千赫的機會,今時今日就不會再有紀浩騰這般囂張跋扈的邪念。

這一切——

都是他的錯。

是他的過失,害了小姐!

是他!一切全都是因為他!

事到如今,心中千般感情交雜,羞愧至深的——

他能留下的也唯有這三個字——

對。不。起。

明樂的身子整個兒一僵,整個思維都遺落在他最後留下的目光裏,突然之間悲愴的情緒波濤洶湧席卷而來。

長安高大的身子被人像是扔麻袋一樣遠遠的扯著丟了出去,砰地一聲砸在泥地上,煙塵四起。

而明樂也這才看到他背後真實的情況。

男子寬闊的脊背上,密密麻麻的插滿了箭,足有百餘支,後腰上,大腿上,幾乎找不出一塊空餘的皮膚出來。

此時被扔在了地上,說是一隻刺蝟都不為過。

“不知死活!”紀浩騰鄙棄的冷笑一聲,終於肆無忌憚的抬手撫上明樂的臉頰。

明樂死咬著牙關,目光一刻不離的盯著不遠處長安落地在地上的身軀,身體看似沒動,內裏實則已經顫抖的近乎要整個崩塌了一樣。

“就說了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早知道還得有這一遭,又何必呢?”紀浩騰笑道,目光貪婪的在女子明豔無雙的麵孔上肆意打量,然後便抬手朝領口處探去。

心裏的情緒雀躍而緊張,然則下一刻,還不等他的手觸到對方的衣料,遠處便是一枚小刀斜刺而出,精準無誤的插在他的手背上。

鮮血飛濺,灑在明樂的臉上。

紀浩騰哀嚎著往後連退數步,抬頭,卻見著宋灝已經帶著一群人殺到了。

那些暗衛的身手豈是他身邊那些烏合之眾可比?紀浩騰隻覺得眼花繚亂,一片慘叫聲過後,短短不過半盞茶的功夫,鮮血濺了一地,這林子裏早已再次恢複了寧靜。

長平從遠處撲過來,一把將長安的身子搶在懷裏抱住。

明樂覺得她是在哭,可是任憑自己怎麼振作精神,耳朵裏的世界還是一片空白,什麼也聽不到。

“樂兒?樂兒!”宋灝自打出現,就已經奔到眼前,用自己的披風將渾身是血的她裹了緊緊用在懷裏,見她全無反應的木然表情,一遍一遍顫聲喚他的名字。

明樂卻仿佛神遊在外了一般,一直一聲不吭,就那麼一動不動的任由他抱著。

柳揚帶人收拾了其他人,回來複命,看一眼惶恐縮在遠處的紀浩騰道,“王爺,那人要如何處置?”

宋灝的目色一寒,剛要說話,卻是聽到一直木然不動的明樂開口。

“給我殺了他!”明樂道,一字一頓,每一個字都異常的冰冷駭人道,“挫。骨。揚。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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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shi掉了,有需要抽我鞭子的盡管抽,這是預定的結局,為了推動後麵的劇情,所以我們長安同誌成烈士了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