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周……”
“你等等。”周福臨忽然打斷她。
他臉色蒼白,指著前麵:“那是不是,蛇?”
正前方,鋪著葉子的石板上,一條通體青色的細長之物靜靜躺在那兒,橫著攔住了兩人的去路。
陶青越過周福臨,定睛一看,還真是蛇。這條蛇渾身光滑無比,閉著眼,不知死活。
她找來一根木棍,戳了戳蛇身,後者毫無反應,再一挑,發現它腹部有道傷口,旁邊的血已幹涸,呈暗黑色。
“死了。”
陶青直接跨過蛇身,“活的也不要緊,這蛇無毒,不必害怕。”
“不行,能把它弄遠點兒嗎?”周福臨的聲音仍顫抖,抿著唇,就是不挪步。
陶青懂了:“你怕?”
等她把蛇挑到旁邊灌木裏,再用葉子遮蓋住,周福臨才迅速走過這片地,頭也不回,嘴硬道:“我不是怕,隻是討厭看到它罷了。”
陶青嘴邊溢出一絲笑:“嗯,你不怕,方才你動不了,是因為走太累了,怪我。”
心還在怦怦跳個不停,周福臨捂住胸口,覺得陶青打趣自己,哼道:“你就沒有害怕的事物?”
而且蛇多嚇人啊,冰冰涼涼,沒有四肢還爬得飛快,猛不丁咬你一口,無毒還好,有毒可是要命的。
“有啊。”陶青說,“我怕人心。”比起天性如此的動物來說,有三情欲的人,才是琢磨不透,讓人心生恐怖的。
這個話題便嚴肅得多,周福臨沉默了。
他們總算到了竹林,這裏的竹子長得繁茂,大多是紫竹,成熟的竹子是黑紫的,瘦瘦高高。
由於紫竹的根莖可入藥,竹筍可食,林又長了不少菇,附近貧苦人家也愛來采摘,不遠處就有幾個男子挎著小籃子在忙活。
陶青和周福臨也開始行動,一專心就忘了時辰,待背簍裝滿,天色已晚。
周福臨揉了揉酸疼的腰,他身體不好,一餓就犯暈,這會兒又累又餓,心情也差。
“周公子。”
陶青叫他:“可要吃番薯?”
也不知她何時烤的。陶青從剛熄滅的火堆扒拉出幾個被烤得散發香甜味道的番薯,紫紅的皮一挑便破,露出如陽光般燦爛的金黃色。
富貴人家不愛吃番薯,因這玩意兒吃多了通氣,不雅,但周福臨家是常吃的。以往他隻覺得番薯能充饑,又好養活,從未像現在這樣饞它。
“吃了再回去吧,正好添些力氣。”陶青眸帶善意,提議道。
說到這份兒上了,周福臨能拒絕麼,低聲道了句謝,用帕子包著番薯,小心剝開皮,自己也烤過這東西,可陶青烤出來顯然更美味。
周福臨暗道,莫非這人真就手藝非凡?
陶青吃完一個,見周福臨手裏還有半個,感歎對方胃小,再仔細看他的臉,輕笑出聲。
原來那番薯在火堆裏,皮上都是燒完了的葉子的灰,周福臨低頭咬的時候,嘴邊也沾上了,他皮膚白,那灰黑漆漆的,特別顯眼。
“周公子,是誰給你畫的花紋,還挺好看。”陶青假裝認真欣賞,指指他嘴邊。
周福臨一聽便覺不對。他的帕子用來包東西了,也是髒的,又不想袖子,隻伸出手在唇邊擦來擦去,倒弄得更花了。
笑,就知道笑,周福臨惱羞成怒。
也許是陶青對自己一貫溫柔,他在其麵前格外幼稚。這時氣極了,幹脆扭了頭不理她:“礙到您眼了,還真是抱歉。”
忽而耳邊響起歎息。
陶青掏出自己的帕子,走過去蹲在他麵前。周福臨沒來得及阻止,她的手連同帕子就碰到了自己的臉,輕輕擦拭,一下又一下。
“周公子真經不起逗。”
誰說的?他本是高度敏感之際,心神都放到陶青那隻手上,下意識反駁:“分明是你太愛捉弄人。”
“好好好。是我的不對。”陶青不同他爭辯,專注地盯著他的臉頰,把灰擦幹淨。
“周公子。”
又做甚?周福臨微微抬頭,視線和她的重合,瞧見她烏黑的眸裏一汪笑意。
她說:“你的臉在發燙。”
此言一出,周福臨整個人都不好了,那白皙的臉更加豔麗:“誰,誰發燙,誰害羞了?定,定是你方才拿番薯所致。”
他“啪”地打掉陶青的手,站起來,背上藥簍就往回走,也不等陶青,仿佛在被誰攆。
陶青摸摸鼻子,我也沒說你是害羞啊。
你這不是不打自招嗎。
她不好再逗周福臨,待會兒美人兒真生氣了,隻好上去哄他:“周公子,等等我,這天黑得太快……”
“怎麼,你想說我膽子小,怕蛇又怕黑?”周福臨聲音冷硬,他左手捂著臉,這熱還沒消呢。
“不是,我怕黑,這不正請求周保公子保護麼?”陶青裝得可憐兮兮。
想想她那弱的樣子,周福臨還真覺得這人可能會怕,一邊拉不下麵子停下等她,一邊悄悄放慢了步伐。
他可不是擔心她,隻是怕她在這裏迷路,到時自己要擔責。
嗯,沒錯,他就是這麼想的。
……
天抹上了夜的光澤,兩人終於回到了柳巷,這回走的是巷尾,很快就到了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