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一聲驚呼,才出口就被風灌了回去,還險些嗆著自己。身體就像一幅掛在牆上隻剩了一個釘子的畫,左搖右晃,右搖左晃,幾次險險掉了下來。
他看著自己的左手,掌心中一把白毛,原來他揪的太緊,竟然生生把馬頸上的一片毛拔了下來。
馬兒吃痛,整個身體彈跳了起來,縱躍著。
他也隨著馬兒跳動的身體跳動著,上下顛簸,眼見著右手也越來越鬆,眼前飄過一縷縷的白色馬毛,兩隻小短腿上下不斷蹬著,想要爬上馬背。
狠狠地一伸手,左手終於再度攀上馬背,在右手完全脫離的瞬間,再度揪住了一縷鬃毛。
馬更疼了,跳的也更加猛烈起來,為了捍衛自己可憐生命的嵐顏,也更加努力地揪。
於是……
左手,右手,左手,右手。
無數次交替過後,嵐顏忽然發現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他沒處下手了!
整個脖子處的毛,都被他拽了一圈,原先一匹駿馬,如今看上去,豎著一排,橫著一圈,已經完全禿了。
“封城”最為傳奇的烈馬,荒原上最駿美的驕傲,以飄逸和矯健著稱的“火浪馬”此刻看上去,猶如一匹禿驢般。
一隻手揪著皮,嵐顏依然在努力,此刻的他身上原本如雨一樣落下的汗水,早在寒風中被吹了幹,身體如破麻袋一樣掛著。
他不能鬆手,決不能!
這是他第一次能為千寒哥哥做些事,他要證明,他不是一無是處的,他不要那些人嘲笑千寒哥哥照顧的是一個白癡殘廢。
不撒手,死也不撒!
千寒哥,你等著,嵐顏一定會把這馬兒帶到城主爹爹麵前,討一個歡喜的讚美,讓城主爹爹不再為難你。
他咬著唇,雙腿一個用力,竟然反著盤上了馬脖子,變成了腳朝馬頭臉朝馬屁的方向,那雙手也開始努力朝著馬背的方向揪著。
這裏還有毛,他就不相信,他把它全部的毛都拔光了,它還能一直堅持地跑跳著。
馬背的顛簸,頂著他的胃,他的胸口,呼吸也困難,胃裏也在翻攪。他的眼前,從開始的景色電閃到後來的眼冒金星,這個時候已經是完全的什麼都看不見了。
就算它把他顛下去,他還能揪著馬尾巴,某人心裏如是想著。
想是這麼想的,可他也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到達了極致,隻怕再一會,他就要被甩下馬背了。
手已經麻了,幾乎沒有了任何感覺,他無法判定自己究竟是抓住了還是沒抓住。
“反正都是死,我死也要拉你一起!”倔強衝上心頭的嵐顏,突然泛起了一陣怒意,伴隨著殺氣,他一口咬上了馬背處被他揪禿了毛的地方,手指艱難地夠著靴口,一把抽出了插在靴口的匕首。
這是自從上次被依泠月的手下欺負後,他私藏在身上防身之用的,卻沒想在這個時候派上了用場。
血腥氣彌漫進口中,有馬的,也有開始她咬破自己嘴唇的,一人一馬的血互相滲透著。
一旦他若是支撐不住了,他就下手殺了它,他不要別人說他連一匹馬都製服不了!
就在這個時候,馬蹄的速度忽然慢了,耳邊呼呼的風聲也消失了,打在臉上的飛沙走石也不見了,那顛簸的他想吐的起伏也在漸漸平息。
嵐顏艱難地睜開眼睛,發覺一切都靜止了,隻有清風吹過耳畔,溫柔無比。他想動,卻完全動不了,就像被數十個人海扁了一頓,所有的骨頭都錯位般,唯一能動的眼皮,也沉重地快要抬不起來了。
身體,如一個爛麻袋,慢慢地從馬背上滑下。
不要,我不要下去!
不要,我下去了,馬兒就跑了!
千寒哥哥,千寒哥哥……
無數聲音在心頭咆哮著,可他一個字也喊不出來,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滑下,跌落在地。
震動襲來,帶走了他最後一絲神智,嵐顏徹底陷入了黑暗中。
昏迷中,依稀有一個溫暖而濕潤的東西舔舐著他的臉,周身也被暖暖的氣息包裹,好軟,好舒服。
是誰?
是誰?
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