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多謝夫人,多謝小姐。”張姨娘擦去眼角溢出的淚。
經此一鬧,一行人從侯府出發已經近辰時了,從平津侯府去香山必經西大街,西大街上人煙攢動,攤販的吆喝聲不斷往車廂裏鑽,方蘭悅用帕子掩著鼻下,掀開車簾一角往外看了看,嗤道,
“偏你要帶那玩意兒一塊去,白白浪費了好多時間。”
“母親息怒,瞧張姨娘的模樣不似作假,今日若攔著張姨娘,來日大姐姐真出了事兒,未免波及母親。”徐苓將沏好的茶水送到方蘭悅嘴邊。
方蘭悅又豈會真的和她置氣,順□□下地喝了口遞來的茶水,“你啊,若不是為了你和彰兒,我何必呆在這處處受氣的侯府。”
徐苓從善如流地接上話。
倆人正說著,車身突然一陣搖晃,徐苓眼疾手快地扶住方蘭悅手裏滾燙的茶水,免不得指尖被茶杯燙的通紅,用沾了冷茶水的帕子裹住指尖。
看了眼神色不愉似要發怒的方蘭悅,徐苓開口問馬車外的佩環發生了什麼事。
“回小姐,是兩個小乞丐,想偷包子鋪的包子不成,被老板趕了出來,跑得著急撞上了咱門馬車,現下正被侍衛壓著。”佩環道。
“母親。”徐苓請示方蘭悅。
“送去京兆尹府便是,何必多說。”方蘭悅閉眼道。
聲音傳出馬車去,一言便定了那兩個小乞丐的結局。
侍衛當即扯著兩個麵容邋遢的乞丐往路邊移,生怕耽擱了貴人的時間。
“貴人!貴人!”看起來年紀大些的乞丐扭著身子掙紮不止,拚命躲開侯府侍衛捂嘴的手,
“求貴人高抬貴手,放我與弟弟一馬!”
“求貴人高抬貴手,放我與弟弟一馬!”
“求貴人唔唔”是侍衛終於堵住了乞丐的嘴。
馬車軲轆往前,乞丐被捆成一團丟在路邊,由兩個侯府侍衛看著,等著京兆尹府來人。
付擲餓得昏昏沉沉,若非手心裏有石子硌著,怕就要暈死過去。
他睜著有了重影的眼,望向消失在拐角處的馬車,貴人貴命,百姓賤命,鄧萬生也是可笑,還想著能讓那些生來不知油鹽貴的朱門人心軟。
想著,他重新閉上眼,心如死灰地等著京兆尹府的人。
溧陽在天子腳下,為周朝京都,朱門林立,哪會有閑人管賴皮的來處。
“夫人?”
馬籲聲停下,懶散的侍衛吐掉叼著的狗尾巴草,恭敬中帶著疑惑。
侯府的馬車怎麼又回來了?
回答他的是一道年輕的女聲,“遣人去京兆尹說一聲,不必派人來了。”
侍衛扶著佩劍跑遠,鄧萬生眼神噌亮地盯著華蓋馬車的壁,像是要給盯出一個洞來。
馬車的簾子微動,從裏頭伸出一隻素白的手,手心裏蜷著一塊碎銀,“偷搶不能安身立命,靠人接濟也不是長久之計,再往前走幾步路便是征兵處,想過得好,不如去爭一爭前程,未必不會大好。”
溫熱的女聲被風帶著吹過付擲被砂石擦傷的耳,沾了泥灰的臉抬起來,那隻手隻是單單在那兒伸著,就能彙聚了這溧陽城所有光色。
“佩環,將碎銀給兩位小哥。”
“是。”
佩環上前接過銀子,那手重新被擋在了暗綠色車簾之後。
付擲隨之收回視線。
馬車這回是真的走遠了,原本留下看著兩人的侍衛,一個去了京兆尹處,一個回到了馬車的隊列中,鄧萬生丟開身上的麻繩,迫不及待地咬了口手裏的碎銀,
“娘的,這些富家小姐真有錢,這麼大塊銀子,說給就給。”
“瞧你這沒見過世麵的樣兒,那可是平津侯府的馬車,別說一塊碎銀,就是給你一袋銀子,人眼睛都不定眨的。”圍著看戲的路人笑罵道。
是不見凍死骨的雲淡風輕。
鄧萬生往地上啐一口痰,摸索著把碎銀往衣服深處藏好,起身拍掉褲子上頭沾著的灰塵,朝一聲不吭的付擲揚手道,
“走了兄弟,去瞅瞅那嬌小姐嘴裏的大好前程。”
“等下,”付擲拖著撞了馬車的腿往人群當中走,啞著嗓子問道,“馬車裏,是平津侯府的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