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孩子沒了。
成帝大怒,令她徹查後宮,林馥華也因此受了遷怒,罰了月俸,徐苓想,她還真是羨慕林馥華,孩子是在她辦的詩會上沒的,結果她不痛不癢地少了半年月俸而已,苦頭都得自己這個連未央宮都沒出去的皇後來吃。
一想到這兒,晚膳的菜色再好,她也沒甚胃口了,幹脆停了筷子,道,“都撤下去吧,吃不下。”
青書眼珠一轉,彎腰在徐苓耳邊嘀咕,“娘娘是在為栗八子的事兒煩心呢?”
“不然還能有什麼事兒讓本宮食不下咽。”徐苓歎出一口濁氣。
“娘娘今日去玉漱宮,栗八子可有說些有用的消息?”佩環問道。
“害,別說了,通報的宮人前腳剛進去,後腳栗八子便開始哭喪,話倒是說了一大堆,可來來去去都是那幾句,求娘娘嚴懲凶手,其餘,一句有用的都沒說。”青書學著徐苓,依葫蘆畫瓢地歎氣。
栗八子,栗八子,也怪不得她入宮伺候了皇上六年連個容華都沒撈著,別人被害得失了孩子,都想著自個兒報仇,她倒好,賴上娘娘還不鬆手了。
青書光是想想都忍不出對栗八子生出鄙夷。
徐苓撐著腦袋,透過殿門看天上半月,電光火石之間,她腦海中閃過一個令人齒寒猜想,
“佩環,你明日去查一下負責栗八子身孕的太醫令是誰,讓他帶著栗八子的醫劄來見我。”
最好,不是她想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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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環辦事利索,第二日早膳後就把太醫令請到了未央宮。
“臣,見過皇後娘娘,娘娘萬安。”
負責栗八子平安脈的是宮裏的老太醫,年事已高,瞧他顫顫巍巍的樣子,徐苓忙讓人起身,
“本宮今日見你,是為了栗八子的事,你是照看栗八子身孕的人,往日請平安脈時,栗八子身子都如何?”
太醫令把醫劄呈上,道,“回娘娘,栗八子身子康健,腹中胎兒安好,臣平日隻開一些安胎的藥給栗八子服下,至於其他細則,臣年紀大了記不清楚,都寫在醫劄上了。”
徐苓高高懸掛著的心終於落地,抬手翻看手裏的醫劄,醫劄記載詳盡,栗八子從查出有孕到小產的一段時間內,似乎沒有什麼異動。
“隻是”太醫令突然開口。
“隻是什麼?”
太醫令有些猶豫,“隻是栗八子懷孕滿三月後,臣再去請平安脈,栗八子皆以輕紗顏麵。”
“輕紗掩麵?”徐苓低聲問道。
“是,娘娘有所不知,女子孕時身子和臉都會有不同程度的浮腫,從前宮裏有娘娘懷孕是也常會以輕紗掩麵,以護容顏不得他人所見,但浮腫大多見於孕期六月之後,栗八子不過三月便開始浮腫,時間確實早了些。”太醫令如此解釋道。
醫劄回到桌案上,徐苓皺起眉頭,“你確定那就是栗八子?”
“這臣哪敢直視帝妃。”太醫令被問得出了一身冷汗,栗八子小產實為意外所致,否則他也躲不了一罰,原以為此事已經過去,誰知皇後娘娘再度提起,太醫令真是自歎官途坎坷。
再問也問不出什麼來,徐苓心疼太醫令一把年紀還得膽戰心驚,況且他是皇上派來侍奉栗八子的,沒膽子說假話,便鬆了口,讓佩環好生將人送走了。
嘖,不滿六月便輕紗掩麵,看來玉漱宮裏,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呐。
當初成帝新婚夜是怎麼和他說的,威脅她要知分寸,要安分,結果她是很安分,恭恭敬敬待在未央宮裏,沒事絕不踏出宮門半步,結果倒好,她樂意安分,可這宮裏的女人不樂意呀。
人前寵辱不驚的皇後娘娘趁著身邊兩個宮女都走光了,才脫了人前端莊的皮囊,好不將就地半個身子趴在桌案上,一聲連著一聲歎氣,
“利州好漢山,嶺溪平湖水,諸暨瓦罐雞,本宮無緣呐,本宮怕是要老死在這密不通風的宮牆當中了。”
這話要被外頭那些妃嬪、世家貴女聽著,準要嗤上一句身在福中不知福。
偏偏,彼之蜜糖,徐苓之□□。
利州好漢山,嶺溪平湖水,諸暨瓦罐雞,聽牆角的小太監蒙了腦袋,諸暨的瓦罐雞他可以想法子弄進宮來,可那什麼好漢山、平湖水的,他總不能給她搬座山,引湖水井未央宮吧。
再說,就算想法子搬來了,小小未央宮放得下嗎?
怕是連整個皇宮都得被壓塌咯。
屋裏的聲音越來越小,小太監的耳朵都快嵌到牆裏麵去了,也沒再聽見什麼新動靜。
罷罷罷,小太監揉著被呀疼的耳朵想,他還是先幫她解決玉漱宮的事兒罷。
屋內,阿彌陀佛以至於擔驚受怕、自我折磨一晚上沒睡的皇後娘娘趴在案桌上睡得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