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歲錢。”
紅包瞧著就是沉甸甸的,裏頭銀錢放的必定不少。
佩環和青書習慣了徐苓每年都給底下人發壓歲錢,從善如流地收下,吉祥話脫口而出,哄得徐苓喜笑顏開。
唯有小太監手足無措地看著眼前的大紅包,接不敢接,拒也不敢拒,“奴才”
“閉嘴!收下!”
徐苓用腳都能想到,他在奴才兩個字後要說些什麼話,無非就是慚愧,多謝娘娘垂愛等等,諸如此類的話聽得她耳朵都能起繭了。
把紅包往小太監糾結著的手裏一塞,皇後娘娘衣袂翩翩地轉身出了正殿,問佩環與青書道,“‘聚寶盆’都備好了?”
“都備好了,娘娘。”青書拿了大氅給徐苓披上。
所謂‘聚寶盆’,就是將芝麻稈粘上用黃紙卷成的元寶形,再攢成一捆,不過宮裏人用心,做出的‘聚寶盆’也比宮外看起來更加像模像樣。
徐苓滿意,拖著大氅,抬腳往‘聚寶盆’的正中央踩下去,等要踩第二腳的時候,提著裙邊朝立在一側的三人招手道,
“你們也過來,和本宮一起踩。”
青書歡呼一聲,是三人裏最先踩上‘聚寶盆’的,一聲碎響之後,佩環也笑著踩了上去。
三人踩得不亦樂乎,清淩淩的笑聲中,西側的天空有絢爛的煙花炸開,提醒著守歲的人們,新的一年真的來了。
小太監貼在聚寶盆的邊緣,低頭細細查看那些藏在底下沒有被踩碎的芝麻杆,替他笑得比天邊煙火還燦爛的皇後娘娘一一踩碎。
娘娘,往後歲歲年年,竹塵都會陪著您。
稀巴爛的‘聚寶盆’被打著哈欠的小宮女收拾幹淨,徐苓看佩環和青書眼裏都染上了睡意,便開口讓他們去自己房裏歇息。
而一點都不覺得困的小太監,跟條尾巴似的,走在皇後娘娘身後回了正殿。
“佩環姐姐,你說我的葉子牌是不是還沒學好?”
回房睡覺的途中,青書睜著迷蒙的眼睛問佩環,佩環歪頭想了想,覺得她說的有些道理,點頭道,
“應該是吧,不然怎麼會娘娘一教,竹塵公公就全會了,而且打得比我們還好。”
“看來咱們以後得好好學學,不能讓竹塵比了過去。”青書握了握拳頭。
“嗯,是要好好學學。”佩環揉揉眼睛。
夜色籠罩之下,兩個小宮女的背影都有些說不出來的懊惱沉重。
正殿,徐苓不解地看著竹塵,“你不困嗎?”
“不困。”竹塵手裏捧著她的大氅,眼睛清明得和白天沒什麼兩樣。
“這樣啊,”徐苓拖長了話尾,“本宮也不是很困。”
她看起來有些無聊,竹塵腦子轉了轉,想到她有空就會捧在手上看的遊記,於是說道,
“若娘娘不嫌棄,奴才給娘娘說說奴才小時候遊四海的事兒。”
遊記上的東西,哪有人親自講的來得鮮活,徐苓立刻起了興趣,合衣躺在貴妃榻上,指了指塌邊擺著的小矮凳,“你坐著說。”
竹塵低頭避開她灼灼的眼神,慢慢述說著從前隻他一人知曉的曾經,“奴才生在汴州邊陲小鎮,吃百家飯長到五歲,後來被一路過化緣的武僧瞧中了天分,收養入了寺院。”
“那你會武功?”榻上的皇後娘娘總有很多問題。
小太監耳朵動了動,“嗯,會一點。”
他接著講,“武僧的寺廟不在汴州,於是奴才便隨他離開了汴州,途徑龐都的時候,碰上了一件事,那裏有戶莊稼人家,有個女兒生得極美,後來被當地的地主瞧上,硬要納回去做妾室,那戶人家不肯,便將此事鬧上了公堂。”
說著他停了話。
“然後怎麼了?你倒是快說呀。”皇後娘娘急哄哄催促道。
小太監看了看她掐著自己腕部的手,語氣有些無奈,“娘娘,您再不鬆開,奴才的手就要廢了。”
“哦。”皇後娘娘略微有些汗顏,“你繼續說罷。”
“後來,沒想到龐都縣令的兒子也瞧上了那莊稼女兒,縣令的兒子生得英俊瀟灑,不知比地主好上多少,與莊稼女兒兩情相悅,一拍即合,竟沒了地主什麼事。”
“”
小太監絞盡腦汁回想著從前的日子,一字一句平淡地像念書一般,再跌宕起伏的故事,都被他講得沒什麼趣味了。
所以,皇後娘娘很快沉沉地睡了過去。
小太監悄悄抽出被壓得發麻的手,去床上取來棉被給她蓋上,因為怕殿裏的炭火燒沒了會冷著榻上的人,他將矮幾搬到燒炭的爐子旁。
倚著被炭火熏地發熱的爐壁,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榻上的人。
新年快樂,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