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路上,她已經聽人說過,誤食碳,以致窒息休克。
虧得太醫令給麵子,講的是‘誤食’二字,但徐苓不傻,三歲小兒都知道碳爐不能碰,更別說竹塵一個神誌正常的大人。
還能誤食了去?
她一個字都不信。
吞碳造成的後果,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左右碳已經取了出來,無非就是日後少活幾年,聲音難聽刺耳些罷了。
徐苓湊近看小太監毫無血色的臉,頗含惡意地想,宮裏最不缺的就是太監宮女,他不愛惜自個兒,做主子的又何必替他勞心勞神,要是他聲音真難聽到耳朵疼的地步,她就重新打發他去做那不起眼的打雜小太監。
任他受盡□□,也權當沒看見。
大概感知到危險的來臨,竹塵終於衝破迷障,睜開眼,看到了眼前如夢似幻的美人臉,他張嘴想喚她一聲皇後娘娘,可無論嗓子怎麼用力,除了疼以外,他什麼聲音都發不出。
小太監眼裏的平靜被打破,藏在深處的驚惶侵占了他的整個眼睛。
徐苓用掌事太監才能用的拂塵攔住他想往脖子去的手,冷聲道,
“要還想再死一回,幹脆直接和本宮說,省得你用這些個蠢辦法,弄得自個兒半死不活的,看著就礙眼。”
皇後娘娘。
瞧他的嘴型,說的應該是這四個字,人都這樣了,還想著求情呢。
徐苓半個字都不想聽。
反正人已經醒了,宮裏還有一大堆的事兒等著她,她才沒工夫陪一個自尋死路的小太監養病,徐苓當做沒看見小太監渴望得到回複的眼神,將太醫令留下的藥往榻上一扔,
“早晚各一次,給你一月時間,若好不了,滾回監欄院去。”
皇後娘娘這回,是真的怒了。
回正殿的路上,兩旁的梔子花,有幾枝都冒出了花苞,饒隻是花苞而已,那香味,都是不小的,可正在氣頭上的徐苓,連駐足看上兩眼的興致都沒有。
一回到正殿,便鑽進了書房。
說什麼要報恩情,要為她馬首是瞻,都是騙人的鬼話。
連自己的命都不稀罕,還能稀罕她的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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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塵的事,暫時告一段落,擺在徐苓眼前的更棘手的事,是林婕妤有孕一事。
算上這一胎,林婕妤已經有了三個龍子,這對子嗣緣薄的成帝來說,林婕妤的重要地位不用多說,再加上林婕妤出生渭南候府,自年後,她這個沒有傳出喜訊的皇後,早被置到了風口浪尖之上。
渭南候府,與靠老平津侯功勳庇蔭的平津侯府不同,渭南候林旬友乃當朝國相,底下門生眾多,正直不阿,見解獨到,愛護百姓,又深得帝心。
也難怪徐太夫人和方蘭悅連遞了好幾封帖子想進宮,如臨大敵的模樣,倒比徐苓這個做皇後的還要慌張。
但製衡的道理,徐苓懂得,成帝如何不懂得,任外頭的人怎麼猜測,任大皇子如何聰敏好學,隻要成帝在一日,隻要平津侯不犯大錯,徐苓的皇後位,就能坐得穩。
林旬友再如何忠心耿耿,再如何得民心,他都姓林,是成帝的臣子。
是臣子,就有避諱。
不過,徐苓也猜到,林婕妤要成為林昭儀的流言是沒有差錯的,誕育皇嗣,總要論功行賞,否則,哪裏還有規矩可言,所以,平津侯府根本不用急著找她。
用不了多久,他們藏著掖著的那位徐家旁支女兒,就能入宮了。
長春宮。
林馥華手扶在腰後,正撐著肚子陪成帝用膳,從太醫令診出滑脈後,她就不再往臉上抹脂粉了,今兒要不是皇上來,怕是連口脂都不會上。
她很看重自己的孩子,無論是大皇子、三公主還是肚子裏這個,她皆小心翼翼對待,衣食之類的東西,都是讓心腹去準備,就怕哪個環節出了紕漏。
林馥華長得很美,渭南候的書香氣,被她傳承了個十成十,舉手投足之間,都是腹有詩書氣自華的美麗,她用公筷夾了魚肉放進成帝的碗裏,
“因著臣妾愛吃魚,宮裏的小廚房做魚是一絕,皇上來了,臣妾便特意囑咐他們做上一份,皇上覺著如何?”
林婕妤說好的東西,能差到哪兒去,成帝咽下魚肉,隻覺得口齒留香。
他摸上林馥華高挺的肚子,不像是皇帝,更像是父親一般道,“你母妃宮裏的東西都是一頂一的好,等你出來,可有口福啦。”
“皇上說的,莫不是要他吃成個小胖子去。”林馥華紅著臉嗔他。
成帝想起大皇子幼時也是一副圓滾滾的模樣,等後來年紀到了,抽條了才慢慢瘦下來,於是笑著捏了捏林馥華的鼻尖說道,
“你慣愛多慮,朕的孩子,想長成什麼樣兒就長成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