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在未央宮西側殿住了大半個月的徐玉菱,徐苓本沒打算這麼快讓她麵聖,畢竟林馥華的胎兒還算不上十分穩定。
可徐玉菱是個小心思不少的,私下買通了未央宮不起眼的灑掃丫鬟,趁著徐苓不在的日子偷溜出了未央宮,在禦花園亭子裏一展她那如水歌喉,給剛下早朝的成帝聞見,瞧上了眼,還誤了去長春宮的時辰。
沒幾日,得了美人封號的徐玉菱,笑盈盈地從未央宮西側殿搬離,住進了桐華宮,旁人看著,是一朝飛上枝頭,成了富貴人。
再看徐家,一門兩後一妃,誰家能有此般榮耀。
隻有做局的人曉得其中利益牽扯,無論是徐家、林家,甚至高高在上的天子,都是逃不開的局中人。
但徐芸不同,雖同為徐家女,卻從沒人肯拉她入局,早早被嫁出平津侯府,生死都成了薑家族譜上的人。
匆匆入宮,是為了報答皇後娘娘先前的襄助之恩,她想不通徐家已經有了個做主後宮的徐皇後,為何還要送一個徐氏女進宮。
徐芸眼裏充盈著不解和著急,徐苓心中歎息,屏退左右,
“芸姐姐入宮隻為此事?”
“是。”徐芸不安地絞著帕子,沒敢往徐苓的方向看,等進了未央宮她才發現,自己此行,著實衝動糊塗了。
若是因此給皇後娘娘找來禍患,她連死都難謝其罪。
徐苓確實被她嚇了一跳,她遞來的帖子上語氣急切,失了一貫的穩妥,還以為是薑家出了什麼要緊事,才讓她心神不寧地求到未央宮。
倒是沒想到,這少有交集的同父長姐,竟是為了徐美人一事而來。
徐苓心中催生出少有的溫情,嘴角掛著的笑也多了幾分真實,但徐美人一事牽扯太多,並非一兩句話可以說清,何況,她不想讓徐芸牽扯到這些複雜中,正如她不想徐彰過問此事一樣。
前幾日徐美人冊封的消息一傳,徐彰急得嘴上長了燎泡,往徐楠實和方蘭悅處跑了又跑,都沒問出什麼有用的消息來,想進未央宮親口問問徐苓,礙於男子身份不便,隻好麻煩姚又棠遞帖子求見。
徐彰是一母同胞的親兄長,姚又棠也是徐苓入宮前玩的不錯的好友,自然沒有拒之門外的道理,可徐苓見是見了,卻是牛頭不對馬嘴地說著話,姚又棠無奈,借著從前的交情想讓她給徐彰留句話,好用作安撫。
那天,徐苓沉默了很久很久,才道,“少小雖非投筆吏,論功還欲請長纓,嫂嫂且告訴哥哥,祖父之誌,苓不能從,而彰可以。”
祖父前半生血肉灑於疆場,後半生心血花費於他們兄妹二人,祖父教她識文斷字,教她紙上兵法,時下女兒多桎梏,不能走天下、平亂世,便想她多懂一些,日後過得不好也尚能自保,教哥哥疆場武功、率兵之法,祖父他虧欠父親頗多,而笨嘴拙舌不知如何挽救,惟有把父子間的遺憾,盡數賦予哥哥。
比起父親,哥哥更加肖似祖父,無論容貌,還是性情。
憑什麼為了所謂權勢功利,就要她祖父後半生困於溧陽,要她年青的哥哥白白荒廢一身好武功,兄妹二人,徐家為了維持榮耀,毀了一個徐苓,她決不允許,再毀徐彰。
總有一天,平津侯府世子爺,會和涼州大將軍徐厲一樣,成為疆場上所向披靡的鐵血男兒。
“徐美人入宮一事,說來好懂,不過是本宮入宮兩年而無子嗣,侯府想替本宮尋個幫襯罷了。”徐苓斂下眼裏異色。
“幫襯?”徐芸瞟過徐苓纖細的腰身,皇後娘娘大好年華,麵若凝脂,自小跟在習武的老平津侯身邊,身子骨也比其他姑娘家來得強健,皇上也正龍精虎猛的年紀,一時半會兒有沒有孩子的,也不急。
確實不急,徐苓不急,成帝不急,可徐家急,林馥華也急。
說到底,徐苓也有自己的私心,每日厘清後宮諸事,已經廢了她大半心神,放在從前沒什麼,可近半年來,成帝不知什麼打算,往未央宮跑得很是勤快,日子一久,徐苓真是心力憔悴。
現在多了個同宗的徐美人,想必她也能過得輕鬆一點。
至於孩子,沒有徐美人,也有其他的妃嬪,再不濟,死了生母的四皇子她看著也挺喜歡,隻是啊,徐皇後名下的皇子,即使出自她自己的肚子,也未必能比抱養別人的好上多少。
徐苓知曉自己的本性,和徐芸所想不同,她倒更寧願抱養皇子,這樣一來,即便日後出了事,她也不至於狠不下心去做。
“說來說去,宮裏也就那點東西,倒是芸姐姐,薑二公子的事,你可有其他想法?”
不想再談論宮裏的糟心事,徐苓主動問起薑家,薑二公子從汴州帶回一個大腹便便的小妾,這種風流韻事一旦進了溧陽城,那是瞞也瞞不住,不消她主動打聽。
眼下不惜揭開徐芸傷疤問上一問,是想看看她是否變了想法。
畢竟,見到人和見不到人,還是不一樣的。
徐芸卻毫不猶豫地搖頭道,“臣婦豈敢與娘娘玩笑,夫君歸家,歸的是薑家,和臣婦幹係不怎麼大。”
“好,長春宮和玉漱宮的兩位差不多還有一月左右便要生了,滿月禮時本宮會請你入宮作伴,你變便趁機透露出有孕的跡象,那是宗室命婦皆在場,能讓風聲傳地快些。記得早早做好準備,官宦家和離非同小事,離了薑家,從今往後你怕是要青燈古佛地過一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