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芸隻是笑笑,
“娘娘說的話臣婦都記在心裏,青燈古佛未必不好,世上有人求一生一世一雙人,自也有人求一花一草一千秋。”
“你能想通,是再好不過的了。”
徐苓讓佩環把人送出了宮。
午膳後,少府處送來了新的錦緞,未央宮份例多,每月的錦緞一批批送進來,沒做成衣裳帕子的全堆在庫房生了灰,今兒這一批是最適宜做夏日薄衣衫的天蠶絲和流光錦,光是瞧著就覺得涼快,徐苓低頭各挑揀出兩匹花色不錯的天蠶絲和流光錦,叫等著伺候的青書送去長春宮。
“林婕妤仗著肚子裏懷了龍種,已經拿喬連著好幾天沒來未央宮請安了,娘娘怎麼還要往她宮裏送東西。”青書捧著布匹一臉不情願。
“你如今倒是做起本宮的主來了。”徐苓斜乜著她道,
“既然如此,那就交給竹塵去送。”
“竹塵總不會不樂意吧?”
皇後娘娘回過頭看著小太監,小太監接過布匹,膝蓋一軟,差點沒跪了下去,“奴才謹遵娘娘吩咐。”
“嗯,這才對嘛。”
“青書,這點你得和竹塵好好學學。”
“是,奴婢知道了。”青書忿忿地瞪了眼竹塵,隻可惜高高摞起的布匹遮住了他的整個腦袋。
“行了,先把東西送去長春宮,就說本宮念她孕育子嗣,勞苦功高,特意賞賜的。”徐苓在布匹上輕輕拍了拍,感受到小太監顫抖的雙臂,略有不滿道,
“這麼幾匹布都能將你累成這般模樣,竹塵,你得好好練練身子骨了。”
“是,奴才定不辜負娘娘關心。”竹塵捧著布匹歪歪扭扭出了正殿,然後全交給底下的小太監拿著,都是未央宮一等的掌事太監了,哪還有親自拿重物的說法。
竹塵拍拍手,想著方才皇後娘娘拍布時掀起的細微掌風,默默攥拳下定決心,以後早起除了跑圈,還得舉上半個時辰的鐵才行,皇後娘娘喜歡壯碩的,他可不能被其他太監比了下去。
竹塵領著眾人到了長春宮,卻被告知林婕妤正在午憩,不便叫人打攪。
看看時辰,離午膳都過了近兩個時辰了,誰家能睡那麼久。
明眼人誰看不出來,林婕妤這是因徐美人的事尋著機會落未央宮的臉呢,午後的天氣又悶又熱,在太陽底下站一會兒,後背就能被汗浸濕,未央宮裏的太監又不是監欄院打雜的那些糙人,個個不說細皮嫩肉,也能和平常商戶人家的公子哥比上一比,在太陽下曬一會兒,便難受得不行。
竹塵不在意太監如何,卻在乎未央宮的臉麵,林馥華裝腔作勢地不讓他們進去,不就是想打狗震主,下了未央宮的麵子,反正她肚裏揣著金疙瘩,誰敢說她的不是,事情鬧大了,吃虧的隻能是皇後娘娘。
“這位姑娘行行好,咱們都是替主子娘娘辦事兒的,眼下日頭正烈,不如讓先咱們進院子等著。”竹塵和看門宮女如此說道。
看門宮女卻是油鹽不進,拿著鼻孔瞧人,“竹塵公公說得輕巧,婕妤娘娘懷著皇子,本就眠淺,好不容易睡著了,你們進去若發出一點半點動靜驚醒了婕妤娘娘,皇上怪罪下來,可不得了。”
喲,多大點事兒,還皇上,皇上要閑得管起後宮雞零狗碎的事兒,大周早危矣。
竹塵嘴角噙著笑,又問,“看來,姑娘是真心不能讓咱們進去拜見娘娘了?”
和身後一群太監相比,竹塵也沒好到哪兒去,身上長衫都能擠出水來,額頭上的汗擦了又流,流進眼睛裏,模糊的一片,可他有一雙至黑的眸子,上挑的眼尾汗津津的,被太陽光照得發亮,盯著人看的時候,約莫有風流不羈的少年氣。
看門宮女一抬頭,看清眼前人的長相,腦袋懵了半晌,才道,“等婕妤娘娘醒了,自會宣公公進去,公公還是再等等。”
說的委婉不少,但還是不肯讓人進去。
竹塵才不是好脾氣的人,林馥華有膽子招惹皇後娘娘,想必也有膽子承受後果,竹塵退到原位,站在陽光底下身姿筆挺,一言不發。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長春宮裏還是沒有動靜,竹塵身後響著窸窸窣窣的動靜,突然,一個小太監麵色蒼白地摔了下去。
有了一,就有二,一時間,竟拔蘿卜似的倒了一個又一個。
從未央宮出來時的隊伍,一下隻剩了一半。
如此大的動靜,林馥華再也睡不住了,開口想把竹塵一行人叫進來,等了好一會兒,卻隻見宮裏的小宮女捧著四匹布進門。
“未央宮的人呢?”林馥華眉頭緊皺,心跳微亂。
小宮女抱著布匹,不敢大聲說,“竹塵公公剛進門,不知怎麼的,整個人倒了下去不省人事,已經著人抬回未央宮了。”
“什麼?!”林馥華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