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皇帝落馬,他有十足的把握帶她離開溧陽。
“不行。”徐苓給的是他意料之中的回答,掌心因練武執刀槍棍棒生出的厚繭被她用柔軟的指腹默默揉搓,付擲吐息納氣好幾回才按下狠狠摟住她細腰的惡念,
“為什麼?”你難道不想和我在一起嗎。
“付擲,”徐苓轉而握住他的手,“皇權更迭沒你想的那麼簡單,和匈奴一戰大傷大周元氣,休養生息才多久,勤王又反了,眼下民生凋敝,戰地百姓食不果腹。皇上雖有不義之舉,可在治國理政上強於勤王百倍,我不能用百姓的安穩換自身的自由。”
“我常與你說禁錮深宮令我苦痛,卻絕不願你為此置自身於大不義。”
“便當我優柔寡斷,菩薩心腸,咎由自取罷。”
說著,她就要錯身離開,付擲不肯,腦袋跟釘子似的怵在她頸窩裏,被她鬆開的手在劃過她柔軟指尖的一瞬強勢地擠了進去,與她十指相扣,貼近她耳廓的聲線鬱悶又懊惱,
“娘娘想做菩薩,我再裝會兒和尚就是。”
“付擲。”徐苓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戲文裏寫的無情無義的落魄書生,明明心裏一點把握都沒有,卻還是張口就把大話說給了他聽,
“總會有那天的。”
她所承諾的那天不知何時到來,成帝盼著靖國公父子敗退勤王大軍的那天或許不定能等到了,十月初三,鮮卑異動,派士兵夜探將軍府,言說他們那兒有韓忠十幾年前丟失的親子的消息,韓忠中了圈套,為鮮卑所困,幽州城群龍無首,危矣。
成帝當即令穆家家主快馬加鞭趕往幽州,解圍城之困。
而不知是不是天助勤王,就在穆家家主離開溧陽的第一個晚上,永州城內誓死守城的靖國公突發急病,醒來後口不能言,六親不認,靖國公世子一邊要照顧老子,一邊要守城,心力憔悴,眼看著要撐不住了。
徐苓一夜未眠,靠在付擲肩上睜眼等到了天亮,她想著春雨夜樹杈上抽條的嫩芽,一會兒又想到凜冬寒風裹挾著枯木老幹,隻有徐家可用了,不論成帝怎麼想,徐彰,她的哥哥,必須要去往永州。
在破音邊緣徘徊的破鑼嗓子一路從未央宮大門,傳到了內室,青書掐著腰氣喘如牛,徐苓想要的消息一個字一個字地自她口中蹦出,
“皇上任命世子爺為永州副將,一下朝就要往永州去了!”
徐苓懸起的心落地,複又高高提起。
“嫂嫂可知道這消息?”她問青書。
“哪兒能這麼快啊,估計這會兒傳信的小黃門連宮門都還沒出呢。”青書搖搖頭。
徐苓一想也是,推開付擲,自書架的木盒中取出一塊令牌交由青書,神色嚴謹地囑咐道,“你拿著令牌出宮去侯府,將嫂嫂和母親接近宮來,切記,一定要快。”
要事當前,青書還是靠譜的,當即妥帖收好令牌,拔腿往出宮的路上跑去。
按徐彰的官職和品階,無要事本不必上朝,今兒出現在朝上,也是知道自己定會是今日這場朝會的主角,不知從哪兒傳出的消息,說是勤王手下有一大將,一手三叉戟使得天下無敵,就連靖國公世子都在他手下吃過大虧,險些斷了右臂,而如此猛將,極可能是從前老平津侯徐厲的手下——孟廓。
孟廓,徐彰很熟悉,他是祖父手下最年輕的副將,後來先帝折了祖父的將旗,這人就不見了,先帝聞其戰無不勝的威名曾有意招攬,可連人在哪兒都找不到,便也就作罷,萬萬沒想到,他會入了勤王陣營,成了亂臣賊子。
“徐世子!”
徐彰向後看去,聲音的主人是成端,眼眶下的青色都要比墨黑了,想他這段日子也不好過,他朝他微微頷首。
成端匆匆拾步下石梯,頭頂的官帽被顛地歪斜,他顧不上講禮,衝到徐彰跟前就道,“我和你一塊兒去永州。”
“不可。”徐彰想也不想地拒絕。
成端眉目一怔,“為什麼?”
“此去會有一支隊伍專門護送靖國公回溧陽,國公府中盡是女眷,難免沒有拿主意的人,郡馬何不替靖國公守好府中,等靖國公回,也利於其養病。”徐彰如是道。
又是一樣的話,娘這麼說,淮安也這麼說,徐彰還是這麼說,怎麼好似他成端就拿不動刀槍,隻能做個躲在父兄背後的縮頭烏龜,成端不忿,還想再說,可徐彰早已走遠,他恨恨地跺了跺腳。
好好好,都看不起他,那他就偏要讓他們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