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孫哭得連奶都吐出來了,養的白白胖胖的臉上紅一道白一道,哇哇的啼哭聲聽得方蘭悅心都要碎了,可時間不等人呀,說不定晚一秒,她就見不到彰兒一麵了。
無法,掂著哄著懷裏嚎啕大哭的孫子,再不忍心,也無法開口讓馬車行得慢些。
“望兒重,媳婦幫您抱會兒吧。”丈夫即將去殺人不眨眼的戰場,姚又棠心裏能有多好過,青書姑娘把消息遞到自己麵前的時候,她渾身癱軟地差點摔了兒子,連上馬車都是靠春香使勁兒拖的上去,兒子還沒到知事的時候,哭得這般悲傷不能自已純屬是因為被人硬生生從睡夢當中挖醒。
是鬧起床氣呢。
不過大人總喜歡把自個兒的悲傷強加到孩子身上,故在方蘭悅聽來,徐望的哭聲哪是鬧脾氣,明明是對親父的不舍呐,如此一想,更是心疼地不得了,哪裏還肯把孫子交出去,當下把人摟地更緊,拒絕道,
“你身子還沒養好,莫操勞過了頭。”
如此,姚又棠便不好再說甚。
馬車軲轆滾滾向前,翹首以盼的徐彰脖子都僵了,才看見熟悉的馬車逼近,為避嫌,妹妹隻遣佩環告慰幾句,並告訴他母親和妻兒已經在進宮的路上,叫他在皇宮西偏門等著。
她的安排妥帖周到,叫徐彰一顆七上八下的心安穩不少。
見愛妻眼眶紅腫,他再忍不住,抬手把提著裙角羞於看他的人一把摟入懷中,“我不在的這段時日,要照顧好自己,莫要事必躬親,曉得嗎?”
姚又棠窩在男人溫暖寬厚的臂彎裏,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因他幾句話再次潰不成軍,怕他擔憂,便死死忍住喉頭的哽咽,盡量用平常的語氣與他道別,
“我曉得的,世子放心去永州,家裏有我和母親,我們都會好好的,等夫君歸家。”
歸家二字,被她說的繾綣又苦澀,徐彰握著劍柄的手背上迸出條條粗壯的青筋,他低頭猛嗅妻子的發頂,恨不能把她的氣味刻入骨血,可最終,也不過隻能用兩條臂膀將她圈地更緊一些,
“好好在家等我。”
“嗯。”姚又棠悶悶點頭。
方蘭悅透過車簾看見夫妻二人依依不舍的分別場景,心裏念著的人卻始終沒有出現,不好貿然問詢,惟有壓下胸口泛濫的思念,恍惚記得徐美人難產而亡的消息傳進平津侯府,彼時她正跪於徐家宗祠前,求的是徐美人一舉得子,為皇後娘娘的富貴路添磚加瓦。
可惜,孩子是個公主,還被春禧宮抱了去。
按理說,她該多有懊惱,畢竟事與願違,可實際上,是慶幸壓過了所有情緒,她想,對徐苓這唯一的女兒,自己總算沒有壞透。
她的命不好,嫁了個軟弱無能的男人,她兒女的命也不好,一個成了棋子,一個成了棄子。
臨行在即,等車外的小夫妻互訴完衷腸,方蘭悅也理好了臉上的情緒,抱著懷裏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孫子從馬車中探出頭,
“又棠說的對,彰兒你盡管放心地去,府裏麵有你母親我在呢,出不了什麼事。”
一時竟忘了母親也來送他,徐彰不好意思地以拳抵唇咳嗽了聲,向方蘭悅行晚輩禮道,“孩兒不孝,叫母親操勞了。”
方蘭悅沒說什麼,把滴溜溜轉著眼珠子的孫子交到媳婦手上,她的那些不舍方才來的路上都發泄完了,等見到人,麵對著麵,反倒沒什麼話好說,左右不如把時間留給他們一家三口,挑些重要的話囑咐完兒子,就揉著眉角借口身子不適,放下了車簾。
知道母親不善言辭,與他們向來不大說得了膩乎話,徐彰坦然一笑,轉首正好對上兒子那雙什麼都不懂的大眼睛,握開兒子含在口中吮吸的手,他笑著揪了揪兒子肥嫩嫩的臉頰肉,半玩笑半正經道,
“等你爹回來咱們就得開始學武,否則再叫你光吃不動下去,不得成球了?”
徐望聽不懂話,但孩子的直覺向來準,他光聽就知道麵前這老子說的鐵定不是什麼好話,誰骨子裏不流著將門虎子的血啊,啪一下,就給他爹來了個不輕不重的嘴巴子。
甩嘴巴子的手還沾著奶娃娃的口津呢,倒好,老子的臉成了擦嘴布,濕漉漉的涎水,全留在了那上頭。
嗯,不愧是他的兒子。
有膽識!
接過妻子香氣撲鼻的粉帕子隨意擦了擦,徐彰端著兒子屁股把人抱到了自己懷裏,朗聲朝妻子笑道,“不愧是我的兒子,青出於藍勝於藍,我當初可不敢往老子臉甩巴掌。”
馬車裏的方蘭悅聽了,心想,嘴巴子你是沒敢給,但你敢騎在老子脖子上撒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