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68章 第六十八章(2 / 2)

秦青沒有適齡女兒送進宮裏與林馥華抗衡,於是便扶起一個關經娥,叫她們相互成營,明爭暗鬥,他坐山觀虎鬥,坐收漁翁之利。

好計謀啊。

徐玉菱、王美人、關經娥,甚至於她,還有盛寵優渥的林昭儀,都在成帝的棋盤之上,由他操縱死活。

真令人徒生疲乏。

關經娥眼神躲閃,不敢直視於主位,華美的步搖死氣沉沉地垂在鬢邊,徐苓改不了早晚會壞事的菩薩心腸,何況王美人雖為人貪圖蠅頭小利,尖酸刻薄,可與三皇子的母子情也確實深厚,十一歲的孩子性子尚未完全成型,徐苓不想他因此失了為人子的本性,便在凝滯的氛圍中開口道,

“本宮已求皇上保全玉芙宮原貌,與王美人在時所出無二,關經娥若有心,便請三皇子多回去看看,逝者已矣,何必與死人爭氣。”

宮裏空置的院子繁多,她不過派佩環去說了聲,成帝便允了。

可聽在關經娥耳朵裏就不是滋味,她才說三皇子與自己不親近,皇後不幫著說幾句好聽的也就罷了,怎麼還讓她帶三皇子去懷念死了的娘,真這樣,三皇子還不得一輩子記掛著王美人,與她永遠同不了心。

怨歸怨,皇後的麵子還是要給,隔天午膳後,關經娥帶著三皇子去玉芙宮走了一趟,站在宮門口瞧三皇子一副淚眼婆娑的模樣,真真是差些讓她揉壞一張好帕子,可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大早,三皇子竟然把她夾的酸黃瓜和著粥吃了,這可把關經娥高興壞了。

往後,越發勤快地把三皇子往玉芙宮帶了。

皇後娘娘說的有理,和死人爭什麼,餘下的日子是給活人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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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徐彰帶兵鎮守永州這麼大的事,徐芸哪裏還能在外家待下去,坐上馬車,日夜兼程地回到平津侯府,與尋常不同的低迷氣氛,甫她進門就聞見了,先去主院見過徐楠實和方蘭悅,再去徐彰院裏與姚又棠打了招呼,最後才回到張姨娘院裏。

徐彮和書院告了長假,這些日子一直在府中溫習,隻陪著張姨娘,也不敢在方蘭悅和姚又棠麵前露臉,生怕勾起她們對徐彰的思念之情,憑生愁苦,張姨娘催了好幾回,讓他趕緊回學堂裏,可孩子大了不由娘,嘴上說著好好好,到頭來還不是沒走成。

徐芸被親娘拉著語重心長地話了好久的家常,等叩響徐彮屋門,都是一個時辰後的事了。

徐彮肅著張稚嫩的臉,也不說話,光顧著剝了三四顆核桃。

徐芸也是被趕鴨子上架來的,母命難違,再說身為長姐,她也有必要和弟弟好好談談,不能被他三言兩語蒙混了過去,抓了把核桃果仁塞進嘴裏,發音含糊地問他究竟如何作想,怎麼突然就不去學堂了。

出人意料,徐彮這回答得爽快,“等年後,我想入仕。”

“咳咳咳。”不知是被核桃仁還是被他這驚天地泣鬼神的話嚇得,徐芸捂著嘴,差點把肺都咳出來,好不容易止住咳,閃著淚花的眼望向徐彮,萬分不讚同道,

“這是被哪家鬼神附了身,你才多大,學識有多少,入仕途?說的容易。”

“我知道!可是姐姐,”半大的少年緊緊攥起還不能擋住刀光劍影的拳,剩下的核桃仁在掌心中化為齏粉,他恨恨地錘了兩下桌麵,

“父親不中用,一家老小的命運與榮耀都靠二姐姐苦苦支撐,玉菱姐姐為何橫死,大哥為何偏向永州行,還有姐姐你,為何連和離都要苦心籌謀,我都曉得,皇家忌憚武將,更忌憚徐家的武將,母親與嫂嫂為何日夜難眠,寢食不安?”

徐彮自嘲笑開,“因為她們知道,無論永州守不守得住,大哥都不一定能回來。”

“如此,我怎能偏安一隅,置至親血肉於不顧?祖父力排眾議送我去學堂,是要我做個頂天立地的君子,而不是要我做個舞文弄墨的文人。姐姐,彮兒已經大了,總有一天,我會同二姐還有大哥一塊撐起侯府的牌匾,我們徐家,決不能倒下!”

祖父常說,孫輩們骨子裏流的都是戰場上的熱血,沸騰且熱烈,徐芸曾一度以為徐彮不是,他自知事以來,就像一個沒有情緒的人,旁的書生朗誦,抑揚頓挫,高潮迭起,而徐彮,清湯寡水,念得每個字都長短相同,從不偏倚,皇後娘娘受封那日,為了學堂的考察,他甚至連侯府都沒有回來。

因此,縱使再疼愛徐彮,徐芸也免不了為他的冷血心寒。

可眼下,她方明白,有些人聰慧無匹,故慧極必傷,看透過太多陰司,且都是彼時無能為力的陰司,那所謂熱烈表麵的情緒,不過是抽刀斷水、借酒澆愁。

無用至極。

“還有,我結識了一個人,不敢與姨娘說,但可以和姐姐說說。”

“哦?是哪家的公子。”

“是個書生,他母親是擺餛飩攤的,燒得餛飩可好吃了,此人為人雖刻板,但學問堪比學堂裏的先生,與他相交後,我長了不少見識呢!”

家裏擺餛飩攤,又是個書生。

徐芸想,她大概知道是哪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