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擲噙著嘴角擇了條不引人注意的小路往外走,食指不斷圈繞著香囊上的細繩。
“公公?公公這是從哪兒來呢?”
不打眼的宮女往眼前一站,嬌小的身軀霎時擋住了小路盡頭的晨光熹微事亮起的一縷微光,付擲不動聲色地收起香囊,眯眼打量突然出現的人。
梅香被他盯得毛骨悚然,不由後悔方才的衝動,但問都問了,她隻能硬著頭皮把話圓上去,“奴婢是從花房來的,打眼見公公在這兒,特地前來向公公問個好。”
花房在西麵,與她出來的方向無差,付擲的餘光落在她身後足以藏人的假山石群一眼,像是認同了她的說法般點了點頭,問道,
“叫什麼,在哪處做事。”
梅香猝鬱,怎麼怎麼還不記得她了呢。
“奴婢梅香,在佩環姐姐手下做事,與公公在鷓鴣山上曾”
“曉得了。”
好好一雙汪洋含情眼就這麼被人冷聲打斷了去,付擲毫不猶疑打她身邊走過,寧願肩膀蹭上假山的灰,都不肯與她的衣角碰上一星半點,梅香斂下眼中翻湧的情緒,深深望了眼付擲來時的路。
她確是從花房來的,趕著回屋子歇息,沒想到一轉眼就碰上了付擲,電光火石間,她思及一炷香前在皇後娘娘淨室窗戶上瞧見的那抹極像男人的剪影,鬼使神差地,就迎了上去。
但是付公公與娘娘?
她猛地搖了搖腦袋,怎麼可能呢。
從淨室出來,徐苓馬不停蹄地快走回內室,待進了屋,連衣裳都懶得脫,往熱好的褥子裏一躺,幾個呼吸的來回,便沉沉地睡得不省人事過去。
佩環端著早膳在門簾前站了好一會兒,才幽幽一歎,折返離開,直到午膳時分,才將人喊醒。
徐苓在盆裏洗好手,執箸在幾盤菜色上尋回許久,最終還是無力地放下筷子,轉頭與佩環抱怨道,“半點胃口都沒有,成天吃些差不些的菜品,早都膩煩了。”
“民以食為天,娘娘總不能餓著肚子過一天,暫且先喝完粥果腹,等會兒奴婢命人去宮外買些娘娘愛吃的來。”佩環盛起一小碗枸杞梗米粥放到徐苓麵前,溫聲勸道。
“不能現在就去嗎?”徐苓一雙眼睜地滾圓滾圓,看看佩環,再斜眼看看滿桌的菜,若非直到這裏是未央宮正殿,佩環還真要恍惚地以為時間回到了徐苓未出閣前的日子,想當年夫人不讓小姐吃甜食時,小姐也是如眼下一般,幹瞪著一雙水眸,便足以令她心軟無比。
“好,那奴婢現在就去,但娘娘須得喝了這碗粥才行。”佩環無奈又寵溺地端起粥碗。
目的達到,徐苓就很好說話了,二話不說,接過粥碗就喝了起來。
見狀,佩環隻好出門吩咐人去,順便叫了青書過去伺候,若說佩環在時的內室,是高山流水的深幽雅境,那青書一來,就瞬間成了鑼鼓喧天的哄堂鬧市,她那張嘴真就沒有停下的時候,嘰嘰喳嘰嘰喳,活像上輩子投胎做了啞巴,這輩子都要給補回來似的。
她一來,徐苓腦裏的瞌睡蟲是全跑光了。
“娘娘,佩環姐姐沒和你說吧?”她背手站在徐苓身後,彎腰在徐苓身側探出個腦袋,同樣的一等宮女打扮,穿在她身上,鬧著玩似的。
徐苓拍拍身側的木凳,示意她坐下,“什麼事。”
青書掌心相合一響,渾像個說書先生,也像個不會唱歌的黃鶯兒,“付公公和梅香他們倆呐!”
“大早上的,付公公就拉著佩環姐姐問梅香的事兒。”黃鶯兒繼續言語,毫無眼色,一點都沒注意到旁邊的皇後娘娘手上被生生捏彎的勺子,
“他問啊——”青書賣弄地拉長尾音,捂嘴偷笑,
“問梅香姐姐住的是哪間屋子呢。”
銀勺從皇後娘娘握成拳的手中彈出,叮鈴哐啷地砸中桌角,複落到地麵上,青書的聲音被截斷,轉而從內室傳出的,是皇後娘娘冷靜又克製的嗓音,
“去把付擲叫來。”
不明所以的青書眨巴著無辜的眼睛,“娘娘怎麼了?”
“無事,”徐苓藏好周身的煩躁,道,“不過是聽你提起付擲,想到有些事要囑咐罷了,你先下去吧。”
青書聞言退下,抬眼看她恭順的樣子,徐苓心裏漸漸湧出一股無處安置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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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底下人的報信後,付擲扔下手頭的是急忙往正殿敢,來請的人說皇後娘娘的語氣聽著不是大好,一路上,他翻來覆去地想了又想,等一條腿進了內殿,也沒想出來是哪兒又犯了錯。
“就站那兒,省得過來礙眼。”徐苓瞥他一眼,繼續心不在焉地品茶。
吹一吹茶麵,吹得波紋漸起,“聽說,你同佩環打聽了梅香不少事,鷓鴣山上不見得,怎麼才多久,便混得這般熟稔了,連人家姑娘的閨房都要打聽清楚。”
付擲一愣,瞬間明白過來,但他總不能說是為了方便殺人滅口,找埋屍之處吧,這豈不是自毀人設,於是想了想,他決定問東答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