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73章 第七十三章(2 / 2)

“回娘娘,昨夜自淨室出去,奴才正好碰上了梅香,觀其神色,似乎有異。”

果然,此話一出,徐苓哪還有心思去糾結閨房不閨房的,用來裝模作樣的茶杯也端不住了,往下放時腕子無意一歪,半杯茶都倒在了衣服上,所謂做賊心虛,不外如她這般了,付擲反應極快地穩住了剩下的半杯,半蹲著用衣袖擦去她衣裳堆折處的茶水,失神瞧著太監常服上的大片暗色,自嘲般說道,

“茶水一倒,好像我們做了什麼虧心事似的。”

徐苓俯身去解他外衫的盤扣,“難不成,還不是虧心事嗎?”

付擲仰長了脖子,方便她動作。

“虧心事是說但凡想起都要害怕的事,難不成娘娘想起奴才的時候,是害怕的?”

當然不是,她雖不常想起他,可但凡想起,都是舒心的,帶著笑的,便是睡時噩夢連連,到終了,總有一個叫付擲的,長成他那樣的人破土而出,帶著方天畫戟,騎著飛天白馬,孔武有力的手揚長一揮,劃破天一個口子,叫明媚的光能照亮她。

可,“穢亂宮闈,這四個字如何寫,你知不知道?”

徐苓皺眉拔下他濕得不成樣的外衫

付擲順從地張開雙臂,“不知道,聽著就不是什麼好話。”

徐苓語塞,要是什麼好話,她至於撒了半杯茶?

外衫被架在爐火上烤著,付擲著一身雪白中衣盤腿坐於徐苓下首,觀其神色,劍眉緊鎖,雙眼微微斂起,是在印幹皇後娘娘裙擺上的茶漬,做這些無用之功,他倒是來得勤快。

“甚麼虧心不虧心的,娘娘為些無頭無腦的事件虧心,方知旁的做了虧心事的人睡得好吃得香,哪像你似的整日裏擔驚受怕,再說那算什麼虧心事,乃心之所向,不是嗎?”

“你倒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徐苓嗤笑,“上輩子不定是什麼‘禍國殃民’的美人,這輩子才投胎做了個男子。”

“那娘娘豈不是色令智昏的君王。”付擲隨口接了一句。

左右,他們倆的孽緣在他嘴裏,是生生世世的玩意兒了。

徐苓指尖輕點付擲攥著裙擺的手背,發髻上的金鳳樣簪子刺眼卻豔麗,這算得上她素雅的打扮了,但扔進百姓堆裏,都不用看,光是聞見她身上一兩千金的香味,人群便瞬間一哄而散,叫著嚷著或以頭搶地地求貴人垂憐,而付擲,合該是其中一員。

他不禁挪了挪位置,以求與她更親密無間一些,過了會兒,又幹脆起身,筆直地貼著她站著。

徐苓不知所以地看他一眼,當他是腿麻,故指了指旁邊的位置示意他坐下,“色令智昏的是君王,禍國殃民的卻是美人,倒說不通了。若真有輪回之說,寧願投身於草屋瓦礫下,不為家族前程所累,也過過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好日子。”

付擲未著一言,拿起凳子緊靠在徐苓旁邊放下,摩肩接踵,寬敞的內室,硬是被他弄出一股熱鬧來,屋裏火爐燒得旺,身邊又有個源源不斷能產熱的,才靠肩坐了沒一會兒,徐苓就熱得頸間出了汗。

“永州一戰僵持這般久,哥哥又沒有半點音信,我雖相信哥哥的能耐,卻難免感到害怕,消息傳遍了朝野內外,我阻攔不及,也不知嫂嫂聽聞此事後,該如何作想。”

她說起徐彰的事,言詞之中盡是憂慮無助,付擲企圖開口安慰幾句,可臨到出聲的時候,無力感席卷全身,他又能說什麼,那些有嘴便能說的安慰話,換個人來,也沒有差別。

“世子吉人自有天相定會平安。”

“但願吧。”徐苓勉強勾唇笑了笑,順勢靠到他的肩上,“還有成端那廝,說走就走,徒留淮安為他收拾一地的爛攤子,好在被靖國公世子逮住了,想必擇日會送回溧陽。”

這日,徐苓鎖起正殿的門,拆了珠釵的頭靠在付擲的肩上許久,從自己說到旁人,再從旁人說到自己,直到日暮,才堪堪將人放走。

付擲覺得自個人無用,事實卻非如此,他的存在,總能給徐苓希望與勇氣,從前她總想方設法地趕人走,可現在,即便他要走,她也會用鐵鏈框住他的手腳,叫他好日日守著自己,縱使百世之後,無論野史還是正史都不會有他的姓名。

徐苓想,她大抵是真的瘋魔了。

如先後一般,走了一條不歸路。

翌日,梅香途徑佩環房外時,聽屋內有談論聲響起,她停下腳步去聽——

“什麼!昨日有賊人進了娘娘的淨室?”稍尖利的女聲,聽著像是青書的聲音。

另一道,則更謹慎小聲些,“輕點輕點,難不成你想嚷嚷地讓旁人曉得這事,害了娘娘?”

聽完全程的梅香心頭頓時豁然,原來竟是這番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