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裏是藏的好,是時機選得好罷,成帝需要製衡,秦家恰逢其時地多個貌美養女,隻要皇帝樂意收下,誰去管前邊十幾年是怎麼個說法。
如此淺顯的把戲,徐彰豈能看不出來,不過是敢怒不敢言,借這由頭私底下嘲諷一二。
徐苓心想,好在沒讓哥哥聽見徐婕妤建章宮裏的一番話,否則,旁的不說,方才在宴上,哥哥能心甘情願給人家行禮?
“聽說是身子不好,有雲遊的僧人言明及笄前不得麵世,哥哥也曉得,這世上好氣運的人可不少。”徐苓道。
徐彰嗤笑,用手敲敲腦袋,“身子不好,這番身世好似在哪處聽過。”
徐苓沒回,兄妹二人相視,皆看見對方眼中湧動的笑意。
可不是,當年和親匈奴的安驪公主對外用的,正是差不多的說辭。
故事難常新,有人信便行。
不多時,保和殿來了人,說宴會近尾聲,請皇後娘娘回去收個尾。
徐苓點頭,解下大氅放進付擲手裏,吩咐他道,“佩環同本宮進去,你在殿外候著吧。”
“是。”借大氅的遮掩,付擲的手極快握住徐苓的柔荑,在感受到她瞬間僵住的指節時,心滿意足地鬆開手。
在死亡邊緣試探,是他從小做到大的活計,失不了手。
回了保和殿,說是收尾,不過是需要她這個皇後與成帝一同舉杯敬朝臣,彰顯天家威儀,因怕酒後失態,徐苓桌上的都參過水,卻不知是否今日用的酒太烈,半杯入喉腸,胃中竟生起隱隱灼痛,兩腿不僅有些發軟,使得走下階梯時人微微晃了晃,佩環忙上前攙扶,低聲問詢。
徐苓拍拍她的手背,“不妨事。”
嘹亮的恭送聲被拋在身後,徐苓看一眼挽著成帝的秦婕妤,“更深露重,秦妹妹仔細顧著皇上。”
又屈膝向成帝辭別,“臣妾略感不適,欲先行一步,陛下萬安。”
成帝眼珠子往下,見她唇色微白,捂著小腹的手的手指蜷起,欲言又止,最後稍稍頷首,帶著秦婕妤,幾步走離徐苓的視線。
“皇後娘娘看著當真挺不舒服,皇上可要派太醫去問詢問詢?”
秦婕妤一襲嫩粉色宮裝,挽著成帝的臂膀,大半個身子緊貼成帝腰身靠著,晚風吹來,將她額前的碎發吹得略顯雜亂,毛茸茸地附在額上,配上她談及此事的語氣,活像真心實意擔憂家姐的稚齡小妹。
成帝一把將人摟進自個兒的大氅裏,“皇後身邊知心人不少,何須你去關心。”
便是不打算管了,秦婕妤識趣閉了嘴,兩截細長的胳臂緊緊環住成帝的腰,在長春宮與鹹福宮分叉的道上,勾著人,選了往鹹福宮的那條。
“皇上今兒在鹹福宮歇了,娘娘莫要等了。”
傳話的太監進了通火通明的長春宮,不一刻,長春宮裏的燈便一盞盞滅了下去。
走了小段路,徐苓腹中的疼痛越來越劇烈,疼得她半分力氣都使不上,佩環力氣不夠,被她一扯,扶她後腰的手使不上勁,差點讓人跌到地上。
身後的宮女七忙八亂地想幫扶一把,又生怕冒犯皇後娘娘,手腕綿軟地,還不如不幫,好在之前跑去請太醫令的付公公又跑了回來,把隻一點就要碰地的皇後娘娘往懷裏一抱,沒等眾人反應過來,氣也不喘地,拔腿往未央宮的方向跑。
“楞什麼!還不快跟上!”
被最先反應過來的佩環一嗓子吼醒,才爭先恐後地往前追趕。
疼歸疼,徐苓理智還在,見他旁若無人抱著自己飛奔在官道上,嚇得心都要跳出來了,原本捂著肚子的手,不由攥住了他滑溜溜的太監服。
“娘娘這是做賊心虛?”他放慢步子,垂下頭低聲道。
一聲聲的粗氣在耳邊盤旋,徐苓纖長的睫毛也被他吹得一顫一顫,“閉嘴!”
“放心,等明日,宮裏隻會誇說娘娘平日待下寬和,至多再誇奴才一句忠心而已。”付擲把人摟地更緊。
“”
不能說不對,隻是徐苓沒他那堪比城牆的厚臉皮。
等付擲把她往榻上一放,早早等在宮裏的方清池上前為其診脈,問了問皇後今日的吃食,便心中有數地寫了藥方,
“娘娘午膳後就沒用過吃食,空腹飲酒,難免傷身,微臣開個養胃的方子,娘娘記得按時按量服用兩日。”
原是這般緣由,付擲心中大石落定,他還以為是那勞什子的月事攪得娘娘不安,替徐苓撚了撚被角,拿著藥方找底下人抓藥去了。
徐苓紅著一張臉縮在被褥裏,隻覺丟人。
她倒寧願是月事惹的禍!
剛才付擲看自己那一眼,就跟瞪不聽話的三歲小兒似的,丟死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