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早朝,風平浪靜了大半天,直到大皇子的人影出現在殿外,才一石激起千層浪,等躁動平息,頂上時刻關注著朝臣動靜的成帝才發話,說自今日起大皇子搬入建章宮,由他親自教導,並允許大皇子開始旁聽朝會。
這動靜,換了誰都覺得成帝這是要立儲君了。
也不怪方蘭悅著急忙慌地闖進未央宮,見睡眼惺忪的徐苓,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一杯涼茶下肚,徐苓的眼神才清明起來,她木然看了眼急得團團轉的母親,杯底磕在矮桌上,“不知母親有何高見?”
“娘為你物色了好些個姿色不錯的女子,等過些日子送進宮來,你選幾個好的引薦給皇上,”說著,方蘭悅想起了徐玉菱,捏著帕子沾了沾眼角,
“玉菱那丫頭是個沒福氣的,丟了命也隻生了個公主下來,娘這回選的呀,都請人瞧過了,皆是生男娃的料子,到時你便抱一個資質好的養在膝下,左右皇上還年輕,身體也康健,還有好幾十年的活頭。”
方蘭悅越說越來勁,心上懊惱,若非來得急,她定是要把那些女子一塊帶進宮來叫娘娘挑選。
“母親可去見過和晟公主?”
方蘭悅一愣,搖頭道,“沒見過。”
“那便去見見罷。”徐苓召來佩環,讓她陪著方蘭悅去皇太後的春禧宮,自己,則坐在殿中等著人回來。
不多時,佩環領著人歸了。
徐苓插了塊冰鎮的瓜果放進嘴裏,抬眼看著慢悠悠在自己對麵坐下的方蘭悅,“和晟可愛討喜,母親見過了,想必是會喜歡的。”
方蘭悅來回一趟,約莫近一個時辰,也沒想明白徐苓此舉何意,隻能順著她的話點了點頭,“公主比她娘的命要好,被太後瞧上抱回春禧宮養著,這等榮耀,可是公主裏邊獨一份,就連林昭儀膝下的那位都不好比上。”
命好?徐芸笑了。
“皇上非太後親生,二人間的齟齬不用我說母親也知道,況皇太後年事已高,又不是個身子康健的,說句難聽的,待她駕鶴仙去,等那時候,母親以為,沒有生母的公主會過上什麼日子。”
方蘭悅想不到那麼深,在人口簡單的平津侯府呆久了,日子過來過去,能想到的也隻有怎麼對付府裏那群徐楠實的妾室,再多,就隻剩下為一雙兒女打算的心思,哪裏還會去想旁人的打算,旁人的未來。
果盤裏隻剩下零星幾顆果肉,摸摸有些臌脹的肚子,徐苓站起身,
“母親憂心什麼,做女兒的豈能不清楚,隻是還是那句話,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若需要從徐家女肚子裏出來個孩子,不用母親動手,他自己也會去尋。”
話說的再清楚不過,卻不知方蘭悅能否參透其中深意。
該說的話說盡,徐苓沒有多留方蘭悅,聽她說要走,便遣佩環送出了宮去。
母親憂心皇位繼承,卻不知他們徐家,自姑姑出事的那天起,就永遠喪失了奪位的資格,徐苓知道,徐玉菱的難產,成帝原本的打算是要一屍兩命的結果,好在最後生的是公主,想殺的孩子沒有殺掉,便是養著,也難免叫人胸悶,恰時皇太後想要,給便給了。
他殺徐家血脈分毫不眨眼,午夜夢回,被滿身是血的徐玉菱驚醒時,徐苓不得不去想,當年夭折的二皇子,是天意,還是人為?
慧極必傷,想多,怕的越多,送走方蘭悅後,未央宮又關起了大門,皇後再次病得纏綿床榻,成帝忙著與新寵秦婕妤訴情,又要安撫長春宮的心,隻來看過兩眼,便也匆匆走了。
入夜,床邊總會留一盞燈,徐苓閉著眼,默默在心底數著均勻的滴漏聲,等第五百個數字落下,未閂住的窗欞會傳來吱呀響聲,
她就知道,那連千字文都讀不順的說書先生又來討價還價來了——
“今夜要給娘娘介紹的,是交州的辣子雞丁”
他讀的磕磕絆絆,暗色的燈光下,眯著眼,頭都快要藏進書裏去了。
徐苓聽著他讀,遇到覺得語義不同的,還得在腦子加工下,方能明白這辣子雞丁到底是什麼風味。
“娘娘打算何時動身。”付擲合上書,單手塞入枕頭底下,指節纏繞著徐苓散開的墨發,雷打不動地拋出每日既定問題。
徐苓也不煩,支起身子尋了個舒適的姿勢把腦袋靠在他的大腿上,“等芒種過後,天氣漸熱,我便以不宜養病為由,請去行宮。”
付擲在心裏把二十四節氣從頭背到尾,扳了扳手指,皇後娘娘正舒舒服服靠著的腿往外一扯,
“這得要多久!”
徐苓一腦袋差點磕床上。
“”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啊,小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