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91章 第九十一章(1 / 2)

未央宮重開的第二天就迎來貴客。

宮人報信的時候,徐苓正享用著剛從冰鑒裏取出來的夏瓜,用小刀切成均勻兩半,一半放在盤上用勺子挖著慢慢吃,一般則放回去,明天再用。

不過眼下有人來,用來待客正好,讓人把半塊西瓜再一分為二,分放在兩個碟子中,徐苓放下銀勺,略顯激動地往窗外看。

“長公主!淮安!”

不錯,來人正是昭陽長公主母女二人,三年前徐家出事,長公主雖掛念,卻不敢把手伸得那麼長,兵權被收和勤王叛亂兩件事加起來,已經重重傷了公主府和靖國公府元氣,成帝也因此放鬆了戒備,但心病猶在。

趙汀知道,隻要讓成帝尋到發作的機會,他仍舊會不留餘力地重創自己,先帝的偏心和張婕妤的死,他一輩子都放不下。

所以昭陽長公主隻能等一個合適的機會,即讓人挑不出錯,又能與成帝的意思不謀而合——

護好遼西的徐家女眷和幼子。

而這回拜訪皇後,正是為告知其族人近況而來,

“派去尋人的士兵尋了大半年都沒見徐芸的蹤跡,皇帝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不再派人抓了,徐夫人他們日子難熬,好歹保著一條性命,她們不願寫信拖累了娘娘,隻拖人向娘娘問個安好,勿要掛念他們。”

如何能不掛念?

她的母親,她的幼妹,還有無辜受累的二叔一家,被流放的男子或許可以靠種田,打圍撐過一段日子,可時下女子呢,要是沒有勢力護著,會淪落到什麼地步。

徐苓從沒懷疑過株連九族的罪狀該不該存在,大周律法百年來皆如此行事,因一人而禍及全族的前車之鑒有成百上千,人人皆不得獨善其身,但現在,當這條律法狠狠地砸到了她頭上,讓她連睡覺都得不到一時半刻的安穩,才幡然醒悟。

然她敢提嗎,敢蜉蝣撼大樹嗎。

當然不,她是個徹徹底底的避世懦夫,像從前她最瞧不起的那些閨閣怨女一樣,熄了燈後,咬著帕子,連哭都是啜啜低泣。

日頭越發烈了,懂事的宮人又往殿裏添了不少的冰,冰塊咯吱摩擦著,爭先恐後地冒著冷氣,徐苓攏攏衣襟,“芮兒也有十四了吧,真快,都成了大姑娘。還有珞堂妹,好好的一樁姻緣,說沒也就沒了。”

淮安起身坐到她身邊,握住她擱在桌上的手,“徐芮有徐夫人和柳姨娘照顧,日子固然苦,但也少有受什麼委屈,徐珞她和你一樣,性子要強,人也聰明,不會闖進死胡同。”

徐芮是徐楠實妾室柳姨娘的孩子,徐苓入宮那會兒她才四歲,懵懵懂懂的,看著她滿院金燦燦綠油油的聘禮垂涎地口水都流到下巴上了,抓完過糖葫蘆的手把她的衣衫揉得不像樣,偏要她日後送她一屋子的糖葫蘆,不應就哭鬧。

小女娃娃年紀不大,鬧起來卻有直逼蒼穹的氣勢,徐苓為了維持她心裏溫柔姐姐的表象,腦門抽著青筋應了。

徐珞呢,到底沒執拗過徐老太太,在溧陽尋了一門不高不低的親事,隻等到了吉日就出嫁,徐芸信上提過一次,說她是極不情願的,但二叔孝順,二嬸不得老太太心意也沒她說話的份,臨了,徐珞的一生也就一眼望得到頭。

算算年頭,徐珞已經二十有二,放在長舌婦人的嘴上,就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徐家的男丁盡數死了,能撐起徐家門楣的隻剩下世人眼裏的弱女子,可徐苓相信,不論是她徐家女,還是哪家女子,凡遇東風,皆有扶搖直上的本事。

淮安剛出月子,不宜多慮,徐苓當做被她說服似的點了點頭,眼角露出一點釋然的苗頭,“你說的對,有長公主照拂,母親她們總不會太難過。”

聽她這麼說,趙汀唇齒下上碰了碰,到底沒說話。

皇後知道了皇帝對徐家女眷的寬宥有什麼用,在泥漿裏滾過兩圈的糖,再甜,也沒人想嚐。

見徐苓神色鬱鬱,昭陽長公主就猜她不願在徐家的事上多說,話鋒一轉,把話題引導了剛出生的外孫女身上。

宮裏隻有兩位公主,大公主前些年就嫁了,二公主過不了幾年也得嫁,與她不親近,隻當母後供著,哥哥也生的是兒子,自己膝下還有個便宜皇子,徐苓早就對香香軟軟的女孩充滿了渴望,昭陽長公主不提則以,一提,她幾乎恨不得親自抱一抱那孩子。

“說起孩子,我真是赧言。”長公主道。

徐苓爽朗一笑,“長公主但說無妨。”

“唉,實在羞於啟齒,奈何淮安這孩子慣是個人來瘋,”昭陽長公主沒好氣地點點淮安的腦袋,撂挑子不幹了,“你自己和娘娘說罷!”

淮安可沒她娘心思深,仗著和徐苓從前的情誼,行事雖說收斂不少,但到熟人跟前,難免原形畢露,“嗨呀,這不是想著讓娘娘給咱們的孩子做幹娘嘛。”

“幹娘?”徐苓不妨,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