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連連點頭,“對啊,我們從前說好的,生的孩子都要認對方做幹娘。”
“幹、娘。”徐苓心中默念二字,
“孩子和淮安,一定生得很像吧?”
說起這個,淮安的驕傲絕對無法三言兩語說完,昭陽長公主趕緊搶了話去,三分嗔七分喜地說道,“可不是嘛,孩子抱出來一看,活脫脫她一翻版,成端抱著孩子從頭看到腳,愣是沒看出一處像自個兒的,氣得嘴都白了。”
徐苓樂不可支,隻說不愧是淮安,不愧是淮安,“好啊,這個幹女兒本宮認了。”
“得給這孩子多喝些牛乳、羊奶,若是連身量都隨了淮安去,可要不得。”
淮安氣急,“哪有娘娘這樣的!”
皇後認幹女兒,排場不用太大,卻也不能悄無聲息,才說定此事不到兩日,皇後娘娘的儀仗就停在了郡主府門前,為了陪皇後娘娘消遣,昭陽長公主還精挑細選地請了不少命婦,早早等在郡主府中,恭候皇後娘娘駕臨。
至於如何認幹娘,就簡單多了,徐苓親自為孩子帶上長命鎖,又命人連日打了一塊刻有她親自寫的孩子名諱的玉佩,放進繈褓的夾層裏,再讓宮人宣讀懿旨,這事就算成了。
“姚小姐和小少爺在後屋等著娘娘。”淮安從她懷裏接過熟睡的孩子,趁機低聲說道。
徐苓不再耽擱,道了謝,匆匆趕往後屋。
後屋裏麵,徐望扒著櫃沿使勁踮著腳,胖嘟嘟的臉漲得通紅,藕節似的小胖手伸直了想去夠鳥籠裏的鳥,姚又棠則眼裏噙著淚,一瞬不動地盯著推門而入的徐苓看,目光透過她,似乎能看到另一個人。
“妾身見過皇後娘娘。”
徐苓扶住她,眼中蕩開一圈圈的水波,“嫂嫂”
嫂嫂兩字一出,姚又棠再忍不出,任由熱淚灑滿襟,她忙拿出帕子擦拭,“妾身失態了。”
“望兒,快來見過皇後娘娘。”她勉強掛起笑臉,朝還在與鳥兒做鬥爭的徐望招招手。
徐望顯然已經不記得她了,但他知道皇後娘娘呀,依依不舍地放棄近在眼前的鳥兒,衣袍一甩,兩隻小肉拳一疊,彎腰行禮,憨態可掬,
“徐望見過皇後娘娘,娘娘萬安。”
徐苓失神地看著,鬥轉星移,她似乎回到了十幾年前,哥哥因貪玩逃了先生的課,先生氣得告到了祖父跟前,他被家仆從鬥蛐蛐的鋪子壓到祖父跟前時,就是此番模樣,瞧著誠心悔過,那雙烏漆嘛黑的眼珠子卻滴溜溜地轉個不停,渾是個不記打的。
“望兒不記得姑母了?望兒小時候可喜歡拿姑母的釵子玩呢。”徐苓屈膝蹲下,拔了一邊的金步搖送給徐望,
“望兒喜歡嗎?”
徐望搖頭,“不喜歡。”
“望兒”姚又棠覺他不知尊卑,開口訓斥,卻被徐苓一個眼神止住。
她毫不在意,忽略小腿處的麻意,繼續與之交談,“為何不喜歡?”
“我以後要做大將軍的,彎弓射大雕,鐵劍斬賊寇,怎麼能喜歡小姑娘喜歡的東西!”徐望後腿一蹬,紮了個馬步,手上擺出射箭的姿勢,裝滿了山珍海味的小肚皮頓時無處藏身。
徐苓晃晃手裏步搖,流光溢彩,“當大將軍怎麼就不能喜歡這些了呀,大將軍在戰場上奮勇殺敵,不就是為了讓咱們大周的女兒家都能用上這樣的步搖。”
徐望頓時被步搖吸引過去,可沒一會兒,他後退一步,更加堅定地搖了搖頭,“不行!我才不要和爹爹一樣,被金銀富貴迷住眼,成了鮮卑走狗。”
啪!
徐望被打得臉都偏了過去。
姚又棠卻管不了這些,她眼睛猩紅地捏住兒子的肩膀,厲聲問他,“這話你從哪兒聽來的?!”
“家裏的小廝都這麼說!爹爹才不是什麼大英雄,他是奸雄!大奸雄!”
可能是從沒見母親對自己生過這麼大的氣,徐望愣了一會兒,突然大喊跑出了門。
“望兒!”姚又棠泣不成聲,想去追,被桌角絆住,摔倒在地。
徐苓沉默著扶起她,“別急,本宮即刻讓人去找。”
“皇後娘娘!望兒他怎麼會這樣!”堵著的氣出不來,姚又棠哭著捶胸。
徐苓說不出什麼心情,好似被嚇住,又似乎在意料之中,她吩咐跟著伺候的宮人去找徐望後,又回到屋裏,金色的步搖掉在地上,墜子軟趴趴地四下散開,被人毫不留情地踩過去,哢地一聲,支離破碎,滿布塵埃。
“既是出在小廝身上,就查查出頭的是哪些個小廝,他還小,還來得及。”
姚又棠是臨平伯夫人的掌中寶,當年帶著徐望回府時,徐苓不信臨平伯夫婦沒下狠手警告過府中下人,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臨平伯府的小廝靠著伯府求生,哪敢得罪主家。
但是,要是靠山,不止伯府一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