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宮人在郡主府偷摸地尋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才終於在離後屋不遠出的假山凹洞裏找到哭得睡了過去的徐望。
姚又棠還沒從兒子的話裏走出來,雙眼無神地抵著椅背,徐苓叫了好幾聲都沒反映,無法,隻能讓人先把孩子抱到隔壁的空屋子。
“娘娘您說,怎得就這般世事無常去,這幾年我把夫君的家書翻來覆去地看了又看,依稀記得,他去幽州後寄來的第一封信裏寫著,皇上器重他,離開溧陽前特地撥了一位副官助力左右,隻待幾年後建功立業,等那時,娘娘有了依靠,咱們侯府也能重振門楣。”
姚又棠反複默念著家書上的每個字,從第一封到最後一份,她看了太多回,早起睜眼看,晚間安寢前也要看,仿佛隻有這樣,才能騙過自己,徐彰,她的夫君還活著,還在幽州,等著回來與她們母子二人團聚。
“你是說,哥哥身邊有位皇上派的副官?”徐苓闔上屋門,雙目如炬。
姚又棠呆呆點頭,顯然還沒找回神來。
徐苓又問,“當年幽州無甚禍亂,哥哥去那兒也不過例行公事,信中可有提到皇上為何這麼做?”
她話說得太急,似有什麼情緒噴薄而出,姚又棠察覺到不對勁,“夫君沒在信中提及,不過時常感歎皇上幫扶如斯,他定不能拖了後退。”
幫扶。
徐苓本能覺得有問題,按照成帝從前一慣不許徐家坐大的行事,哥哥才鎮壓勤王,怎麼可能突然生出重用哥哥的心思,該繼續不聲不響地打壓徐家威望才對。
沒錯,就是打壓。
讓哥哥去幽州是明升暗貶,那麼,何必多此一舉派出副官相隨。
徐苓渾身寒毛炸起,立即打斷姚又棠的深思,“君王心思難測,豈是你我能想通的,天色不早了,嫂嫂先帶著望兒回府罷。”
“也好。”
送走姚又棠後,徐苓派人去前頭和朝陽長公主說了聲,就馬不停蹄地趕回未央宮。
“去將四皇子請來。”她邊下轎攆邊囑咐青書。
皇後娘娘神情冰冷,青書不敢耽擱,是一路跑著去的皇子所,把正在溫習書本的趙泓頡嚇了好大一跳,
“青書姐姐神色匆匆,可是母後有要事尋我?”
青書把他頭頂上歪斜的發冠重新束正,
“大差不差,四皇子快些過去,娘娘瞧著很是不愉。”
經青書那張能把溫火吹成烈火的嘴一嚇,四皇子拔腿就往書房外走,守在門口的小太監趕緊攔他,為難道,“四皇子忘了,今兒是大皇子定好的小測日。”
沒眼色的東西,趙泓頡橫眉,“豬腦子,你就不會替本皇子告假?!”
出了皇子所,趙泓頡臉上的怒色消失殆盡,“明日天亮前,找個借口把人料理了,勿留下話柄。”
“奴才遵旨。”趙泓頡身邊的太監垂首應聲。
主子的事情都敢探聽,當真活膩歪了。
“娘娘,四皇子來了。”
徐苓放下蒲扇,“請他進來。”
趙泓頡正值舞象之年,稚氣漸消,身量頎長,麵如冠玉,徐苓坐在那兒,得仰著腦袋看他,頗廢脖子,等人問安後,忙讓他在對麵坐下。
問了些日常瑣碎熱場子後,徐苓開門見山,
“找你來,是有話要問你。”
趙泓頡心有不解,坐正身子,“母後但問無妨。”
“當年本宮胞兄赴幽州上任時,身邊跟有一副官,你可知姓名?”
趙泓頡才接觸政事沒一會兒,且都是跟著大皇子打打下手的小事,為避免父皇懷疑,平津侯府有關的一應事兒,他都沒敢沾,是以,他隻能搖搖頭,說不知。
徐苓也不勉強,畢竟哥哥出事那會兒他尚自顧不暇,後麵幾年也是孤立無援,能平安活到她回來,實屬不易,但她身邊距離前朝最近的人隻有他,不問趙泓頡,還能問誰。
想了想,徐苓換了個說法,“那這些年可有哪位曾去過幽州的武將得了升遷?武將沒有,文官也行。”
“去過幽州的,”趙泓頡擰眉回想,突然腦中閃過一個名字,
“杜海!”
他努力回想自己看過的朝臣卷宗,“此人奉順十三年做過一段時間的丞相少史,不過曇花一現,奉順十五年就因秦林黨爭而喪命。”
“竟是文官。”
“非也,”趙泓頡搖頭,“此人武將出身,因傷了右臂無法執刀而轉為文官。”
“何時受的傷?”徐苓問。
“在幽州那會兒就傷了,至於為何所傷,兒臣暫時不知,煩請母後容兒臣回去細查。”
“不用。”徐苓打斷他,
“隻需查杜海在幽州做的是什麼官,跟在誰身邊做的。”
本以為按趙泓頡的路子,查這事需要點時間,沒想到第二天大早,徐苓就聽人報說他在正殿等自己,她激動地隨意用了兩口早膳,趕到正殿,剛落座,便按捺不住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