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到了?”
趙泓頡眼神晦暗,與她的激動形成鮮明對比,
“兒臣隻能查到杜海曾在幽州兵營待過,至於其他,皆是一片空白,應該是被人特意掃過。”
幾年鍛煉下來,他的政治嗅覺說不上十分靈敏,但用在杜海身上,卻是綽綽有餘,區區一個丞相少史,到底牽涉進過什麼大事,才會被人把生平抹地幹幹淨淨。
趙泓頡壓低聲音,“兒臣覺得,杜海之死,怕是另有緣由。”
隻有死人才不會說出秘密。
他能猜到的,徐苓如何猜不到,其實也不用查了,光是奉順十三年,幽州兵營這兩條線索就足以肯定徐苓之前的猜測,當然,一切猜測成立的前提必須是——
徐彰不可能通敵叛國。
“本宮知道了,此事你就當沒聽過,以後莫要再沾手裏頭的葷腥。”徐苓扶額,擺手讓他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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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七,乞巧節,又稱織女節,既是未婚男女相約見麵的好日子,也是開辦大周一年一度蠶桑會的日子。
蠶桑會,顧名思義,為大周紡織業的盛會,召集各地紡織女工齊聚溧陽,供奉織女,各展其獨門絕技,由皇後裁決,選入織室令,享國家俸祿,為皇室子弟織作。
是以不少織女都將其視為鯉魚所越龍門,隻要進了織室令,就有了與從前天差地別的地位,日後出宮開鋪,響亮名聲打出去,何愁沒有客源。
徐苓去皇陵這幾年,林馥華一天一小病,幾日一大病,連長春宮都少出,更不可能主持蠶桑會了,就這麼一推二,二推三的,事情就落到了鹹福宮頭上,一口氣主持了三年的滄桑會,好處甜頭都撈著嚐著了,現在又要秦婕妤還回去,她心裏難免憋著一股氣。
請安時夾槍帶棒,話裏話外沒少往徐苓的痛楚戳,
“皇後娘娘回得巧,正好趕上趟,唉,要不是娘娘母家不爭氣,哪輪得上妹妹我呀。”
“四皇子也是可憐,沒個親娘照應,妹妹我時不時瞧著,都心疼得緊呢。”
皇後離宮,林馥華稱病不見客,皇太後又懶得費心多管,雖有新人入宮,但靠山不夠她的硬,後宮便儼然成了秦婕妤的天下,習慣了被人左一句好姐姐有一句婕妤娘娘地恭維,再讓她膝蓋骨碰地地去跪人,可不得氣得仰倒。
做宮妃的日子也算長了,怎麼還行嗆口小辣椒的作風,徐苓真不知道她是愚蠢,還是大智若愚。
不過她懶得在芝麻大點的小事上和她多費口舌,畢竟她一心想著晚上的蠶桑會呢!
嘶,這麼說也不準確。
蠶桑會重要,扒人假麵也重要。
日落月明,今夜的溧陽城沒有宵禁,縱橫交錯的街道上擺滿了各路小攤販臨時搭起來的鋪子,吃的玩的,應有盡有,羞赧的閨閣女兒會選擇戴上一張精致奪目的麵具,以藏好萌動的少女春心,不被人輕易窺探了去。
蠶桑會結束後,徐苓沒有急著回宮,回馬車換上一身常服,烏發盤在腦後,眉眼如畫,含一汪纏綿的江上水霧,輕飄飄地吹向兩列軍隊前的男人。
佩環一凜,替其開口,“娘娘今日興致好,想在城中逛逛,一群人跟著難免繞了周圍百姓的興致,不知可否勞煩徐大人一人跟著隨護,畢竟徐大人的功夫以一敵百都不在話下。”
“娘娘心慈,其餘諸位大人,去對麵酒樓等候便可。”
徐伏向馬車作揖,聲線平穩,“屬下領命,定護皇後娘娘周全。”
嗬,裝模作樣。
徐苓搖著團扇,往前漫步而行。
三人同行,礙於君臣之分,徐伏始終要慢二人半步,這也就導致徐苓每每想和他說話時都要扭過頭,一回兩回可以,三回就嫌煩了。
她兀自停住,扇子扇出更大的風,掃過徐伏堅硬的盔甲外衣,不見一絲一毫的波瀾。
“徐大人。”她有些生氣,東珠耳鐺輕輕拍打著她秀美的側臉。
徐伏握劍的手有些發癢。
“你再穿這身衣裳跟本宮在街上晃一會兒,明天全溧陽都知道皇後娘娘不穩重,偷溜到鬧市與民同樂了。”
她嘴一動,耳鐺晃蕩得更歡了。
徐伏垂下頭,一板一眼道,“勞娘娘稍候,臣這就去換衣裳。”
“哦?徐大人府上就在附近?”徐苓用扇骨抵住下巴,好奇問他。
“不是。”
“那你要勞本宮等多久,一刻鍾還是半個時辰?徐大人,你好大的口氣。”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徐伏一時半會兒沒了主意。
“噥,”皇後娘娘舉起團扇指向七步遠的成衣店,“去買一身換上。”